“城西那個宅子啊。”夫人提醒他,“你以為先皇不許人接近那裡是因為氣憤嗎?也許一開始是因為氣憤,但這十八年,那裡一直有人打掃。”
“你是怎麼知道的?”
夫人斜他一眼:“我自有我的門路,隻是這事太敏感,不能說。”
公孫階嘖了聲,發起愁來。
皇上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裡話外給出的信息已足夠讓人往晉王府想了。
他在書閣兩天兩夜,翻遍卷宗,隱隱猜出皇上的真實身份。
晉王府唯一一個下落不明的孩子就是小晉王幼弟,時年五歲的沈煜。
公孫階覺得這事有點難辦。
如果皇上是想以晉王後人的身份登上龍椅,理論上是可行的,畢竟現在論資排輩也排到晉王了。
隻是總要找一個突破口,不能皇上自己站出來公開身份,得有幾個能服人的人證物證。
公孫階覺得自己最多可以證明今上已經死在西戎大營,至於證明晉王後人的身份,他還沒那個份量。
第二日在朝堂外,幾個官員圍著公孫階打聽消息。
“公孫大人,皇上解散後宮可是為了給養心殿的小主騰路?”
“公孫大人,那女子到底是從何處來?”
公孫階有種高處不勝寒之感,就好像他已經跑出去一裡地了,這些人還在起步階段。
“諸位稍安勿躁,讓事情慢慢發展吧。”
他現在也不知道後麵會怎麼樣了。
“這話什麼意思?”
“公孫大人。”
“公孫大人!”
公孫階不回應,其它人卻不敢閒著,但凡有點腦子的都開始查起來。
一查之下,發現這女子竟毫無來頭。
唯一要說有點關係的,也就是在雲州開著一個酒坊,但酒坊規模也不大,背景清清楚楚。
原本蠢蠢欲動想提前示好的大臣們這下沒招了。
一般來說,示好後宮嬪妃都是幫著她的家人升官發財。
像這種根本沒有家人的可怎麼辦?
有腦子活的,倒也想出了辦法。
這不是有個酒坊嗎?幫著搞搞生意總可以吧。
於是從這個月起,遠在雲州經營了三代的林氏酒坊,突然來了許多客人。
帳房先生林喬,在半月時間內,收到了從全國各地過來的雪片般的訂單。
且全是大量、預付全款,即使她再三強調,酒坊規模小接不動這麼多的量,對方仍然堅持,並表示可以等,不管多久都可以,不著急。
從沒見過這麼大世麵的林嬌兒心裡怕了。
她跑去商會,請教韋珞。
然後,就從韋珞這裡聽到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
她家那個女扮男裝不怎麼著調但很靠譜的紀掌櫃可能要當皇後了。
林嬌兒的精神世界又一次崩塌。
這個女人還能乾出些什麼事啊。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一定是同名同姓認錯人了。
她瞅著那隻小鳥,陷入糾結,機會隻有一次,放飛了她就收不到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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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中,借著紀心言懷孕,晨冬吃食拿得更勤快了。
不出一個月,本就玉潤珠圓的小丫頭又胖了一圈。
初夏狠狠批評了她一頓,把晨冬直接說哭了。
晚上,紀心言將這事當笑話講給韓厲聽。
韓厲摸著她肚子,嘖嘖道:“你怎麼不胖呢?多吃點啊。”
紀心言拍開他的手:“我吃很多了,就是不胖,老天爺心疼我。”
“今日又有人說是你的親戚,已經抓起來了,過兩天再放。”
也不知這風是怎麼漏出去的,雖然不多吧,但隔三差五就會有一兩個自稱是她親戚的人。
紀心言在這個世上哪有親戚,就算有也是以前杏花的,她可不想沾,光一個玉樓已經把她折騰的夠嗆。
“下回有這事彆跟我說了。”
韓厲點點頭,說:“我姐姐要過來了。”
“嗯。嗯?!”紀心言抬頭,“大昭太後?”
“對。”
“你怎麼不早說,哪天啊?”
“你這麼緊張乾嘛。”
“你就這一個親人了,我能不緊張嗎。”
韓厲笑笑:“三個月後吧。”
紀心言一聽,心放下去:“三個月,你這麼早告訴我乾嘛,害我瞎緊張。”
“從大昭到京城馬車得走上一個多月,她再準備準備,女人出門事情多,太後出門事情更多。她來也不是來看我,是打著兩國邦交的名義。”
“那到時候,你是不是要亮出身份了。”紀心言不安道,“會不會有一場刀光劍影。”
韓厲道:“我做了最壞的打算,成功是一定會成功的,就不知道會不會見血了。”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你已經在幫我了。我給公孫階透了風,看他能準備多少。”韓厲道,“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多少力量。”
大昭太後要回京省親。
這消息一來立刻蓋過了立後一事。
大昭是一個小國,熱愛和平,盛產黃金,國內人人富庶。
他們沒有強大的武器,也沒有彪悍的軍人,但極擅醫蠱毒之術,再加上背靠雪山,易守難攻,自成一片天地。
太|祖戰力高峰時期曾與大昭有過交手,對方隻出了一個唇白齒紅的少年再加兩小童,半盞杯工夫,幾萬將士就如中了邪一樣互相廝殺起來。
太|祖不得已認輸,請大昭王子來大豫做客,並送公主和親。
那王子正是當日施術的少年。他到大昭後,與晉王府的郡主一見鐘情,成就了一樁美談。
郡主的婚姻為大豫和大昭帶來多年和睦相處,大昭的巫醫也曾多次救下大豫人的性命。
直到遼京之變,晉王府一夜成空。
郡主從國家層麵考慮,沒有對大豫出手,但從此兩國再不來往。
先皇數度發去請帖,皆石沉大海。
此番郡主主動提出要回京探親。
探的什麼親,晉王府都沒人了,就剩一個荒廢多年的王府。
有年事高的大臣還記得當年那場慘敗,生怕郡主是回來算舊帳的,於是提議趁這幾個月將廢棄的晉王府稍做修繕,以免太過難看。
皇上準了。
清明微雨中,十八年無人過問的晉王府,終於重開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