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不會走路,父親就被叫進京城了。”
“那他跟你肯定不親,能給我官當嗎?”玉樓急道。
小公子生氣了:“我是我家唯一的兒子,你救了我,他肯定會賞你的。他是王爺,什麼大官不能給你。”
玉樓想想覺得也是,又問:“你娘怎麼不在京城?她不應該是王妃嗎?”
小公子說:“我娘不是王妃,不過王妃也生活在府裡,她也是我娘。”
“你有兩個娘,真幸福。”玉樓隨意道,“我一個都沒有。”
小公子嘟噥:“可我不喜歡王妃,她看我的眼神好可怕……”
提到死去的娘,小公子眼睛又紅了。
玉樓怕了他,趕緊給他講戲班子裡的事。
“紀班主是頂好的人,除了讓我們練功時。”
“那你們要練多久功?”
“除了睡覺吃飯都要練。”
他還講紀心言。
“我將來肯定要娶她的,我不娶她她會哭的。”
小公子愣愣地:“那她會被賣掉嗎?”
玉樓噎了下,猛拍他腦袋:“怎麼可能,她那麼漂亮,將來肯定是台柱子,賣掉誰也不會賣掉她。”
小公子哦了聲,失落道:“我以前想娶紅棉,結果她被我娘賣掉了。”
“紅棉是誰?”
“是我娘的陪嫁丫鬟,對我特彆好,還幫我暖床。”
玉樓嘿嘿笑:“傻吧你。”
去京城的路山高水遠,還總有壞心眼的人想欺負他們兩個孩子。
玉樓差點吃虧後長了心眼,開始連蒙帶騙哭慘,儘可能尋車隊同行。
他自小摸爬滾打,早就皮實了,並不覺得這一路有什麼辛苦,反倒覺得刺激,但那身嬌肉貴的小公子卻不行。
這一路他總是大小毛病不斷。車板太硬睡不著,粗餅吃得能噎著,就連喝幾口河水都要拉肚子。
玉樓隻好背著他走,行程慢了,錢就花得快了。
玉樓沒有提前料到這些。當最後一件首飾當掉後,他開始懷疑自己能否把人送到京城,當初應該聽那女人的送到丹陽縣衙就好了。
但他們早已遠離丹陽省,都出了臨淮地界了,這時再往回,那和去京城也沒什麼區彆。
玉樓咬咬牙,想儘辦法尋車隊蹭吃住,並且力所能及地乾活賺幾個銅板給小公子買藥。
他想,若是安王知道自己一路吃了這麼多苦才把他的寶貝兒子送過來,應該會給他很大的官做吧。
到時他一定要推拒一下的,畢竟他還小,應該先當小官一點點學起來。
小公子一直拉肚子,什麼也吃不下,隨著往北走氣溫漸低,他的症狀越發明顯,臉色比菜色還綠,倒衫得玉樓像個小公子了。
玉樓急得跳腳,狠心掏出所有的錢給他看病。
錢花了,病沒看好,路還得走。
玉樓背著他走走停停,到一處就去藥房,錢很快花光了。小公子的病卻時好時壞。
眼看著深秋將近,玉樓撐起最後一股信念,不管多難,一定要扛到京城。
但又一個他沒想到的事出現了,京城的厚重大門不是那麼好進的。
他們沒有路引,城門士兵根本不信他的話。
那些車隊一看小公子的臉色怕染上晦氣也沒人肯帶他們。
若隻玉樓一個人,尚可混在流民的隊伍裡,裝成跟著大人一起的小孩,還有幾分蒙混過關的可能。
但拖一個病秧子卻什麼辦法都沒有了。
小公子躺在破廟又硬又臟的地上,氣若遊絲。
玉樓坐在他旁邊,茫然地瞅著他。
一路辛苦,花光了所有錢,卻連京城大門都沒進去。
他握著半塊八卦牌,不甘心啊不甘心。
小公子這個樣子,到了安王府怕也活不成了。萬一他剛回府就死了,那自己肯定也活不成,與其這樣,還不如讓他死在這……
玉樓眼神閃了下,不再迷茫。
他跑去村裡,和好心的大娘求了碗熱乎乎的雞湯。
回到破廟,他抱起小公子,讓他靠著自己,雙臂環過喂他喝湯。
一邊喂一邊柔聲細語和他說話。
玉樓是戲子,他可以把話說的很好聽很溫柔很入耳。
小公子被他帶著,癡迷地回憶著往事。
“玉樓哥,你待我真好。”
玉樓哄著他,再跟我說說你們王府裡都有些什麼人?
……
玉樓不認為小公子是他殺的,他什麼都沒做,他甚至還喂他喝了雞湯。
他隻是安靜地坐在旁邊,默默地看著小公子閉上了眼。
曾經嬌嫩圓潤的皮膚早就癟了下去,現在的小公子和他剛見時像換了一個人。
玉樓擦乾眼淚,很認真很用力地在廟旁邊挖了一個深坑,將人埋了進去。
他在坑上插了一根開著雪白梨花的樹枝。
幾日後。
京城傳出一個消息。
奉皇上之命從劍州來京城的安王府公子,半路遇劫匪,全家被殺,公子命大曆經生死終於來到京城,混在流民隊伍中才得以進城。
據王府下人說,小公子那日破衣爛衫撲到王府車駕前,根本看不清長相,才報上一句話,就暈了過去。
他說:“我娘說要親手給父親做芙蓉蝦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