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進朗看了一眼酒水單,對文家寧說道:“你還是彆喝酒了吧,晚飯也沒吃多少。”
文家寧點了點頭,要了一杯不含酒精的飲料。
謝若明看著他們兩個,心裡多少明白了一些。在過去,陸進朗就從來沒有刻意在謝若明麵前掩飾過自己的性取向,隻是帶著人出現在他麵前,這倒還是第一次。
酒吧環境並不嘈雜,而是很快有歌手開始唱歌,唱
的是曲調柔和的英文歌。燈光也是柔和的暖色調,暈染出金黃色的光圈,這種環境很適合聊天,顯然謝若明邀請陸進朗出來也是為了聊天。兩個老朋友機緣巧合在異地的一次偶然相逢。
文家寧並不怎麼說話。如果換做以前,他會有很多話跟謝若明說,但是這種場合顯然並不合適,謝若明也未必有話想要跟他多說。
一開始兩個人聊得最多的,還是如今陸進朗正在拍攝的電影。
謝若明很好奇陸進朗為什麼會對拍電影產生了興趣。
陸進朗說:“演戲演的多了,就會忍不住想要自己拍一部作品出來,沒有受到彆人的影響,完全是自己腦袋裡麵的作品完整的表達。”
謝若明微笑著舉起酒杯,“這就是創作的**。”
陸進朗拿著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謝若明又看向文家寧,問陸進朗:“你親自挑選的男主角?”
陸進朗點點頭,“今年金像獎最佳新人。”
“哦!”謝若明猛然回憶起來,“原來是你,我就說哪裡看過你,一時間沒想起來。”
金像獎這種大型獎項謝若明還是在關注的,隻是曹鬆全導演那部《夢春光》他沒有看過,也就沒有對文家寧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
現在陸進朗主動提起,他也就回憶起來了。
謝若明瞬間對文家寧有了改觀,他一開始以為麵前這個年輕人隻是陸進朗為了電影刻意挑選出來的新人,甚至在剛才發現兩個人關係微妙的時候還略微產生了些懷疑,但是現在聽說對方是金像獎最佳新人,他又立即開始變得相信陸進朗的選擇。因為金像獎的專業評委們可不會把那麼一座含金量不低的小金人頒給一個隻有臉好看的演員,他定然是有自己的過人之處的。
這時候謝若明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去把《夢春光》這部片子找來看看。
他與文家寧攀談幾句,氣氛變得更加和諧自然了。
聊了將近半個小時左右,謝若明在把麵前酒杯裡的酒喝完的同時,提到了一個名字:“文家寧真是可惜了。”
當年在結束《對決》的拍攝之後,謝若明就回去新西蘭,這些年一直沒有新的作品。
文家寧意外去世的那屆金像獎,他雖然獲得了提名,但
是卻因為妻子生病住院而缺席了頒獎禮。直到文家寧下葬,他都沒有機會趕回來。
現在還是那之後他第一次坐下來與陸進朗聊到文家寧。
陸進朗對此一如既往地反應平淡,而被他談論到的人卻看著麵前的玻璃杯,有些發怔。
人們都喜歡說“文家寧可惜了”,可是其實有沒有文家寧,這個世界照樣會轉,娛樂圈也會湧現出一批又一批的新人。從第二年特地為他準備的悼念活動,或許下一次要等到文家寧逝世十周年的時候才會又有人想起。再下一次是五十周年嗎?不,五十年後大概不會有多少人認得他了。
當年謝若明和陸進朗說起文家寧,陸進朗就總是說文家寧是一個很好的演員,但是僅此而已了。謝若明嘗試讓他們更了解對方,卻並沒有成功,到了現在,文家寧人都不在了,謝若明再提起,剩下的也隻是唏噓了。
然而在謝若明一提到文家寧這個名字的時候,陸進朗就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看他用手指扣了一下酒杯的邊緣,整個人似乎都有些發怔。
謝若明這些話好些年沒能找到人說,現在見到陸進朗,便止不住往下說道:“那時候拍電影,他就是特彆認真一個人,也喜歡演戲,如果還活著的話,大概不隻這麼一點成就。”
還能有多大的成就?如果文家寧沒死,《十月煙火》就是他的戲,未必沒有機會再拿一個金像獎,陸進朗拿的國際獎項,說不定就該是他的了。
陸進朗願不願意承認誰也不知道,但是現在他隻是輕輕“嗯”了一聲,“他應該有更好的發展。”
謝若明一直在感慨。
而文家寧坐在一邊,沉默地聽著,手指一直在摩擦杯子的邊緣,他想要聽謝若明多說一些,因為那些過去他太久沒有回憶,慢慢都開始淡忘了。
突然,陸進朗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而且在一個巧妙的時機轉換了話題,問謝若明道:“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謝若明既然回國了,多半是有了新的想法,他休息那麼久,是該籌劃新戲的時候了。
聽到陸進朗的問題,謝若明笑笑,問他道:“怎麼?你有檔期?”
陸進朗現在接戲很挑剔,就算是各方麵都很合他心意
了,他隻要說一句想休息,照樣沒人能夠勉強他出來拍戲,不過對於謝若明的電影,他還是有些興趣的。
“我這部戲拍攝結束了還有很長的後期製作,”陸進朗解釋道,並沒有一口回絕。
謝若明擺擺手,“不急,前期籌備還很長,我現在隻是有個初步的想法,劇本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人來寫。”
陸進朗端起酒杯和他碰碰,“到時候記得通知我。”
謝若明說:“一定。”
文家寧知道陸進朗是把謝若明剛才的話題揭過去了,謝若明自己也不可能繼續沒完沒了地跟陸進朗說文家寧,他情緒一瞬間有些明顯的低落。
握著他手的陸進朗或許感覺出來了。
與謝若明聊了一個晚上,陸進朗看時間差不多,便與文家寧一起告辭了,他們明天上午還有拍攝任務。
出來的時候是陸進朗開的車,並沒有叫盧允安一起來,回去的時候換做了沒有喝酒的文家寧開車。
在路上文家寧顯得有些沉悶。
陸進朗伸出手來,輕柔地撫摸他的頭,問道:“怎麼了?”
文家寧似乎有些莫名,看他一眼說道:“沒有怎麼啊。”
陸進朗喝了些酒,精神稍微興奮,對他說道:“是不是今天聽到謝導提起文家寧,你心裡不舒服。”
“為什麼我要不舒服?”文家寧問他。
陸進朗說:“因為你曾經那麼崇拜他,現在會心裡不好受吧?”
文家寧搖頭,“不,我並沒有。那麼你呢,你是怎麼看他的?”
陸進朗稍微沉默一下,對文家寧說:“這個問題你過去問過我。”
文家寧輕聲道:“是嗎?什麼時候?”
陸進朗的手指插/進他的頭發裡,讓發絲順著他的指間滑出,然後說:“不止一次,你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他呢?”
文家寧說:“因為我不想忘記他。”
“信航,”陸進朗叫他的名字,他向來是溫和的,但是那得要排除酒精對他的影響,他說,“我到了現在已經並不認為文家寧是橫在我們之間的障礙了。”
文家寧明明沒有喝酒,但是在那一瞬間,他卻有一種酒精衝上腦袋,那些話讓他不得不說的衝動,他說道:“你錯了,他永遠都在,一輩子都在。”
陸進朗收回了自己的手。
而文家寧將車停在路邊,他對陸進朗說:“因為我就是文家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