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何慧芳和安寧一塊兒把鋪門開了,整理著東西,何慧芳覺得昨日的事有些晦氣,還特意買了掛炮仗回來,在鋪子門口劈裡啪啦的熱鬨了好一陣。
過了會子慶嫂來了,慧嬸子今日有事情絆住手腳,要晚些才到。
慶嫂順便把女工們做好的兩件衣裳拿來交貨,安寧認真的記了賬。
她們倆的提成錢是一月一結的。
何慧芳把門口的炮仗皮清掃乾淨,就又去後院瞧她種的菜,還沒有發芽呢,估計是現在氣溫還低,等兩日就能看到綠苗苗了。
過了會子來了兩個巡邏的衙差,特意到鋪子中走了一遭。
“兩位大哥,喝口熱茶吧。”
安寧給她們倒了粗茶解渴,原來這二位是受了李遊的吩咐,特意來問馮二爺的人有沒有再來找麻煩,如果他的人再來,就去衙門裡報官。
“好,我記下了,多謝李大人記掛,也謝謝你們勞心。”
李遊的心實在出人意料的細膩。
何慧芳在旁邊聽著也大為感動,越想越覺得他與林宛合得來,一對都是溫柔的人,做夫妻再合適不過,搭腔道,“我備上一包點心,麻煩你們幫我交給李大人,謝謝他照應著咱們。”
兩個衙差喝完了茶,擦了擦嘴邊的水漬,拱了供手,“我家大人今早上沿著河堤往鎮外去了,去巡視水利,恐怕到明日才會回來。”
安寧歎了聲,“李大人是個好官呐。”
兩個衙差彼此對望了一眼,然後就告辭了,還是何慧芳追上去,給他們一人送了節臘腸,“自家做的,好吃,嘗嘗看。”
他們要推辭,何慧芳壓低聲音笑著說,“一節肉腸而已,你我知道就是了,你們不收,可就太見外了。”
兩位衙差這才收下,把用油紙包好的臘腸塞到衣兜裡,笑著走了。
至於他們李大人突然外出巡視水利,還把日期往前提了三日,二人私下閒聊,都覺得和商戶許家脫不了乾係,因為今晨一早,許家就派了家丁來,說昨夜李大人多喝了幾杯,晨起時定然不舒坦,送了溫和養胃的粥來給他喝。
他們李大人未娶親,許家小姐沒嫁人,加上近日關於大人擇妻,眼
高於頂的傳言也沸沸揚揚,兩名衙差私下議論,都覺得被大人拒絕的女子就是許家的許彥珍。
“據說許小姐貌美如花又知書達理,大人居然也不喜歡。”
“你懂什麼,說不準大人心裡有人了。”
事關女子的清譽,他們私下說說,但沒有往外傳。
謠言亂飛,可無人敢在李遊麵前說三道四,所以他至今不知自己被扣上了個眼高於頂的帽子。
元宵夜當晚,那位“許小姐”心直口快,確實不符合他的心意,所以第二日他就委婉的和媒人說了。誰知許老爺在昨夜特意請他到府上去吃飯。
桃花鎮經貿繁榮,鎮上楊、許二家經營米麵,生意做的很大,他在此為官,與各行業領頭的商戶都得有交情,於公於私,都要赴約。
一開始倒是還好,許老爺健談,二人天南地北的聊,相談甚歡,後來許老爺邀請他去花園走一走,就在半路上遇到了府上女眷。
“彥珍,還不快給大人問好。”許老爺指著一位低眉垂眼,氣質較為雅的陌生女子道。
然後又指著元宵節那夜與他見麵的明媚女子,“這是外侄女楊筱玥。”
“筱玥,你也和大人問好。”
看著陌生的許彥珍,熟悉的楊筱玥,還有她們拚命隱藏的慌亂和微微漲紅的臉,李遊一下就明白了。
李代桃僵,妹妹來代替姐姐與自己相見,李遊不禁莞爾,既驚訝她們的奇思妙想,也為二女的膽大包天所驚。
許彥珍和楊筱玥更是窘迫的不敢抬頭,都垂著眼眸行了個萬福禮,異口同聲道,”李大人安。“
”幸會。“他微微頷首,沒有多言。
見他態度如此冷淡,連句寒暄的話都不肯多說,許老爺的心了涼了半截,難道他們商戶就真配不上做官的嗎?
從花園脫身,許彥珍和楊筱玥都驚出一身汗,楊筱玥踮腳望著李遊走遠的背影,心有餘悸,“還好他沒有戳穿我們,要不然就糟糕了。”
李遊借故裝醉,回到了衙門裡,怕許老爺再弄出一套“巧遇”戲碼,第二日就出鎮去了。
至於那對膽大包天的姐妹戲弄他的事,倒是沒放在心上,想來是許小姐不願,這才和妹妹想了這個招,他又不是什麼好強要的人,彼此心
悅才能心安。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前提,是要尋到對的人。
……
天隻清朗了一日,第二日、第三日皆是暴雨傾盆,天黑沉沉如夜晚,銀電在天空中閃過,雨大如注嘩嘩直下。
安寧與何慧芳都不約而同的擔心起沈澤秋來。
他走了已經有四日,按理應該快到或者已經到青州的雲港了。
因為大雨,街麵上沒有什麼人,鋪子裡的客人自然也稀少,慶嫂和慧嬸子趁著這空閒,讓安寧教她們裁剪新款衣裳。她們不愧是多年的女工,上手很快,幾款訂的最好的衣裳已經能按照紙打的板獨自裁剪,現在問的是還沒打好板的。
安寧仔細的與她們講了。
何慧芳昨日做了油炸小麻花,上麵撒了芝麻和白糖,又酥脆又甜,就著茶安寧一次能吃大半碟子。
“大家歇會,吃點東西吧。”
何慧芳端了盤麻花出來,還有幾個剛才出鍋的甜口烙餅,招呼大家一塊兒吃。
“這雨也不知何時是個頭……”
“何姐你還不知道吧,春秀的男人前兩天摔傷了腿,家裡又要抓藥又要嚼穀的,真是快揭不開鍋了……”
她們聊著閒天,安寧坐在旁邊小口的吃東西,動作十分文雅,細嚼慢咽,可一直不停的在吃,腮幫子鼓鼓囊囊,時不時喝兩口茶潤下嗓。
不一會兒,半碟子油炸小麻花和半碟煎餅都被她吃完了。
其實她沒有飽,還能吃得下,隻是有慶嫂和慧嬸子在,她不好意思再吃了。
“安寧,你這胃口也太好了吧?”慶嫂無意間低頭一瞧,驚呆了。
慧嬸子把煎餅和麻花往安寧那邊推了推,“正常呀,有孕的人是一人吃的是兩人的口糧,安寧,你是不是還餓?”
安寧點了點頭。
“那再吃點,我不餓……”
“我也不餓……”
安寧又慢慢吃了兩塊煎餅,這才覺得舒服了。
“轟隆——”
天空中炸出了幾個響雷,雨勢瞬間更加的大了。
何慧芳正喝著茶,突然心跳加速慌得厲害,手微微顫抖,連杯子都快要拿不穩了。
她心裡一下就想到了沈澤秋。
哎呦,澤秋不會出啥事兒吧?
何慧芳沒心思吃東西喝茶了,抬眼睛看了看安寧,見安寧還在
小口的啃著麻花,慌亂的心又稍微鎮定了些,隻要安寧不覺得慌,她就覺得心安。
“唉。”不過她還是心神不寧,皺著眉看著嘩啦啦的雨,去裡頭給沈有壽上了柱香。
“有壽啊,保佑咱們澤秋平平安安的。”
……
此時此刻,沈澤秋確實已經到了青州,隻不過船還沒有靠岸。
他和胡掌櫃那日等了一會兒,來了一艘小船,胡掌櫃說這種船開的最慢,吃水淺,浮力小,最快都要五日才能到青州。
沈澤秋打量著那艘破舊的小船,想了想決定和胡掌櫃在濱沅鎮留宿一晚,等第二日坐大船去青州。
二人尋了間客棧,晚上還一塊兒喝了頓酒,沈澤秋執意付了酒錢。
第二日清早上一塊兒去港口等船,天光微熙,昨日那兩個小孩兒居然還在,衣裳烤乾了,圍著他們恩人恩人的喊。
沈澤秋給他們買了四個白麵饅頭,二個孩子眼淚汪汪的接了。
“都是苦命的人。”胡掌櫃歎息道。
這時候大船到了,沈澤秋背著小包袱和胡掌櫃一塊兒上了船。
“汪汪汪——”
船剛離岸,不知道從哪裡竄出兩隻野狗,瘦得肋骨分明,對著遠去的船狂吠。
兩個小孩兒捧著白饅頭啃,一邊啃一邊蹦著和沈澤秋還有胡掌櫃高喊,“恩人再見!”
也許是饅頭的香味引起了野狗的注意,加上兩個孩子不比野狗強壯多少,兩隻野狗突然調轉了身子,齜牙咧嘴的對兩個小孩嗚咽,眼看就要往前撲。
沈澤秋心提到了嗓子眼,奈何船已經離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