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彆看他們都是來考試的,但很多人都沒把考前突擊的事放在心上,來了京城後,就四處結交好友,參加詩會打出名聲去,或者拜訪這個大儒,那個官員的。
這也是常態,能來京城參考的,都有一把刷子,誰也不覺得自己會落榜,所以他們得為以後籌謀。
考中了隻是第一步,除了前三甲之外,剩下中進士的人還要參加製科考試,考中的進入翰林院,剩下的要麼分到六部,要麼就隻能等待侯官。
本朝的製科考試隻錄取前十名,也就是說,隻有十三個人能進入翰林院,剩下的都要候官。
朝中有背景的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是要自己走動,才能有機會第一時間被選中做官,或者給安排一個好位置。
不要以為現在朝中缺人,他們想要就有了,那是不可能的。
朝中再缺人,也不會要他們這些剛剛進入官場,什麼都不懂的人擔任要職,總還得學習的。
那麼在哪個部門學,跟在誰身後學,就是重中之重,選得好了,未來平步青雲,要是沒選好,可能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所以這些舉人們才會這麼積極,一來是讓那些官員看到他們的才華,如果上官能主動把自己要過去,就再好不過。
來也是結交同科進士,以後他們就是同一屆的了,關係比彆人更親近些,要是處得好了,未來能互為依仗。
彆說什麼考中後再來結交,那時候就晚了,中進士後沒多久就是製科考試,不管考中沒考中,都老實回去等著,等吏部的任命下來,看你去哪裡。
這時候就不能隨意走動了,不然有賄賂上官,結黨營私之嫌。
任命下來後,在京城為官的,就去上官那裡報到,然後請假回鄉祭祖。要是在地方上的,可以拿著任命書先回鄉,然後在規定時間內去赴任就可以了。
一般這個時間是算好了的,耽誤不得,因此也沒人有閒心在這裡交際,所以考前才是最佳時機。
至於複習,這麼多年學習下來,哪裡在乎多這一時半會兒的,要是學問好,不用擔心中不了,要是學問不行,即便這幾天再努力,該考不上的還是考不上。
當然了,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桑家族人除外。
他們進京的時候,桑語就去了信,隱晦地說了,隻要他們能考中,瑞王就會幫忙,反正不會叫他們沒官做。
他們唯一的目標,就是讓自己中舉,有這麼個大靠山,你還忙什麼忙,還不如老老實實地看書。
因此這段時間,桑譚四人幾乎足不出戶,偶爾和範先生交談交談,或者回桑家的院子,和那些親朋好友聊聊天,再多就沒有了,詩會是一個沒參加。
不過他們沒時間參加,桑語倒是挺感興趣的,讓人給瑞王送信,詢問他是否有時間。
桑語相邀,瑞王即便再忙,也願意擠出時間來,因此喬裝打扮後,就坐著馬車來郡主府接她了。
沒辦法,瑞王本人還在養病呢,不能讓人知道他並沒有事。
而且他的喬裝還挺容易的,隻要在容貌上稍稍修改,然後站著走路就行。
沒錯,整個皇城內外,所有人對瑞王的印象,都是坐著輪椅的,不能走路的翩翩佳公子。
即便他們都知道,瑞王不是腿不能行走,隻是身體弱,走路會很痛苦,這才到哪裡都坐著,即便是上朝,上皇也特許他坐著,和當初的太子一左一右,幾乎是平起平坐。
這樣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隻要他站著走路,相貌和瑞王有些許相似,也沒人會認為他是瑞王。
兩人一點也不擔心被認出來,帶著平時不在外走動的下人,大搖大擺地去了詩會的舉辦地。
這場詩會非常盛大,是由大長公主府舉辦,參加的雖然都是年輕人,但皇室宗親,百官子女,京城的讀書人都可以參加。
舉辦地點在落月湖,那是內城最大的一處可供遊玩的園子,占地達上百畝,湖中心建了大大小小幾十個亭子,湖周圍綠樹成蔭,風景秀麗,是京城內難得的賞景去處。
最關鍵的是,這地方不限人員,隻要你敢來,都可以來。
當然了,一般外城的百姓,也不敢貿貿然往內城來,而內城的人,除非有聚會,不然誰家沒園子,所以這裡也不是天天都有人的。
今天長公主花了大價錢,租下了一日,用來舉辦詩會。
她的目的其實挺簡單的,長公主有幾個孫女外孫女到了待嫁的年紀,她的兒子女兒得封郡王郡主,然再下一代就隻有嫡長子嫡長女有封號,其他人都隻是普通宗室。
皇家女眷地位高不低,處處受到優待,隻一個,前麵兩任帝王有意識地規避這些宗室女和大臣家聯姻。
不是說不讓她們的丈夫當官,而是丈夫背後牽扯比較深的,會受到打壓。
因此這些年,宗室女更多地選擇新科進士,最好是那些清清白白,家裡沒有其他人在朝中當官,有也是小官的人家。
這樣一來,這些人就是皇家的女婿,隻能依靠皇家,以後高升了,也不會投靠其他人。既防備了背後家族借皇家人的勢發展壯大,也為皇家拉攏了人才,一舉兩得。
所以今天的目的,就是一出相親大會,進門的時候,下人會先問你是否成婚,是否有婚約,有的話,就給你青竹,佩戴在身上。要是單身並且沒有婚約,就佩戴蘭花,一目了然。
在這一步之後,你還得寫詩,隻有這關通過了,才能進去,不然就是不合格。
桑語跟著瑞王,走到考核那裡,隨意抽了一個題目,是描述湖水的。
她想了想,然後寫了一首絕句,詩句輕柔婉約,沒有一句提到湖水,卻從倒影,垂柳,已經蜻蜓點水等意象,把湖水的淨與靜點了出來。
可以說是恰到好處,審稿的老先生看完,大家讚成,“姑娘詩才斐然,清新俊逸,妙啊!”
桑語笑笑,去看瑞王的詩,他抽到的是寫今日的心情。
與桑語的小清新不同,瑞王的詩非常大氣磅礴,由今日的盛會寫到本朝的盛世,由短暫的歡愉寫到時移世易,感歎命運的無常,然最終要保持一顆平常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短短的八句詩,寫儘了曆史變更和歲月更替,最終著筆在奉獻上,願為百姓安而鞠躬儘瘁。
桑語覺得,這大概就是他這段時間的心路曆程吧。
老先生看完,站起來對著瑞王深深一揖,“先生之誌向,我輩不及矣,老朽一輩子追求境界,卻放棄了為百姓做實事,才是我輩讀書人該做的事。”
“先生謬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隻要做好了自己該做的,就已經是儘善儘美了。”瑞王忙扶起他,笑著誇老先生的詩文,表示曾拜讀過。
他們順利地進入了詩會,不過並沒有往湖中心去,那裡聚集了各個皇室中人,以及高官子女,兩人一上前就暴露了。
再加上他們也隻是來看熱鬨的,就在外圍打轉,順便聽周圍說說,詩會舉行到哪一步了,又有誰寫出了好詩。
甚至某人和某人鬥文,說出了什麼樣的名言,是真的熱鬨,也是真的好玩。
走了好一會兒,也聽到了不少八卦,比如某郡主的女兒,看中了一位舉人,寫詩表明心意,然而那舉人卻喜歡另外一位縣主,以詩來婉拒。
這種事就相當風雅了,由於那位舉人詩寫得好,郡主女兒不光不氣憤,還寫詩來誇讚他,說他懂禮又文采斐然,並幫著牽線,讓那位縣主和他交談。
如此大氣又有才華的姑娘,當下就獲得了所有人的喝彩,然後,然後她就收到了更多的愛慕之心。
這樣的事一出接著一出,有互相看對眼的,寫出的詩帶上了滿滿的粉紅泡泡。
也有欲拒還迎的,在詩文裡你來我往過招的,你要是看不懂詩,不了解裡麵的典故,那是完全不明白裡麵的熱鬨。
總之,桑語看得非常歡樂,還要求瑞王給自己寫情詩,“您看那人學問比不上你,詩寫得也沒你好,他都願意積極表現了,你怎麼就不著急呢。”
“我們已經訂婚了,聖旨賜婚。”瑞王嘴角含笑,語氣溫柔的道。
“怎麼著?得到了就不珍惜唄。”桑語豎起眉毛表示不滿。
“我寫的詩,隻給你一個人看可好?”瑞王柔情看她,“那人寫詩求愛,沾染了不少桃花,我可不想語兒傷心吃醋。”
桑語一頓,“也行,不過你會寫就學寫點,我也不要你一月一首了,按照十四節氣來就行。”
瑞王輕咳一聲,眉毛都要皺起來了。
桑語轉過身去,眉眼都是笑意,這家夥天天忙著公事,都快把她忘記了吧?
“既然是未來瑞王妃的要求,小的哪敢不從,不如就從今天開始?”寫詩能是什麼難事,難的是寫情詩。
不過瑞王不擔心,“我念給你聽,側耳過來。”堅決不給其他人聽到的機會。
“也行,”桑語滿意地靠近他,被他一把抓住,還趁機在她頭上揉了揉。
桑語:……
狗男人快住手,發型亂了!
兩人正悄悄打情罵俏呢,一個男人的出現,頓時讓瑞王黑下了臉。
桑語也在心裡哀嚎,好不容易出來約會一次,怎麼還能遇到這種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