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膳過後,桑語吃的肚子滾圓,忍不住攤在椅子上,形象實在不佳。
對此雍正依然不說什麼,桑語心裡越發輕鬆,也沒有一開始的小心翼翼了,端著茶杯開始和皇上聊起一些話題。
也沒什麼具體的內容,就是說說話本裡精彩的橋段,以及上麵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是怎麼創造出來的。
她有的時候會非常好奇,到底作者是怎麼想的,能創作出這麼多有意思的東西。
就比如她昨天看的那本,“話本上說,有一種花到了晚上沐浴月光後,就會吸取日月精華,等到精華凝結,會結出花蜜,吃了那花蜜,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皇上您說,作者是如何想到這一層的?”
雍正思考了一瞬,“或許是根據曇花的故事改編而來。”
“可曇花講的是愛情故事啊,”曇花的故事非常簡單,就是一個花神喜歡上一個叫韋陀的人,玉帝震怒,把花神變成一種每天隻能開一瞬的花朵,然後花神就在每次韋陀路過的時候開花,因此曇花也叫韋陀花。
聽著是個浪漫的故事,可和這話本寫的完全不一樣。
話本可有意思了,說的是一個書生誤喝了花蜜之後,看到了自己的前世,知道自己未來會高中,並且迎娶公主為妻,於是誌得意滿,日日結交文人遊山玩水,好不風流瀟灑。
他就等著金榜題名的那一刻呢,然而會考的結果,他居然落榜了。
狀元是彆人的,公主也被彆人娶了,好不打擊。
於是他又千方百計找到花蜜,想要再看一看今生。
而他果真看到了,今生的自己落榜後,一輩子落魄非常,老年甚至淪落到廟裡乞食。
然而有一天,他突然在佛像上看到了佛祖現身,指導他開始修行。
所謂老夫聊發少年狂,書生大笑三聲,含笑而終,居然真的立地成佛了。
沒想到吧,古人的想象力一點也不比現代人差,這故事裡就包含了預知未來,重生等諸多元素,想法也是天馬行空,還挺有意思的。
“那又如何,修修改改也就是了,你何必糾結。”雍正淡笑道。
“就是好奇,大家腦海裡到底都是怎麼思維的,是如何能產生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桑語嘿嘿一笑。
她每次看書看電影或者動漫,看到精彩的部分,都會覺得好奇,那些作者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
人真是一個神奇的動物,人的大腦更加神奇。
她覺得大腦裡奇思妙想,比真正的世界可精彩多了,天馬行空,卻又符合邏輯。
“朕看你的想法倒是挺稀奇古怪的。”雍正看了她一眼。
桑語嘿嘿一笑,轉移話題,“不知道禦花園有沒有曇花。”
“有,時候未到,曇花開花在六月到十月,你要是喜歡,可以讓花草房給你送一些來。”雍正道。
“好啊,謝謝皇上。”桑語立刻答應。
雍正暼了一眼她又在不自覺撫摸肚子,顯然是吃撐了,“走吧,去禦花園走走,消消食。”
現在正好是春末夏初,禦花園百花齊放,煞是姹紫嫣紅,一定非常好看。
之前沒想到要去,是因為宮妃在沒侍寢前,是不好老是出門閒逛的,萬一碰到了皇上,會被人說成是邀寵,即便你已經是過了明路的宮妃了。
可宮裡的規矩就是這樣,誰都不能逾矩。
當然,你要不擔心自己的名聲,那就沒什麼好說的。
可現在跟著皇上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是恩寵的象征。
既然已經進宮了,當然是越受寵越好。
之前打定主意避伊爾根覺羅氏貴人鋒芒,那是猜測她會比自己先受寵,以免自己被人為難,所以她才決定這麼做的。
可現在皇上都來了她翊坤宮,還一待這麼久,而且人也比較好相處,她當然要爭取一波。
在宮裡有兩種人可以鹹魚,第一種是懋嬪那樣的,死過兩個女兒,憑著生育之功,得封嬪位。
可未來也沒了其他念想,女兒死了,她自己不再會受寵。有位份,一宮主位,無論任何都不會被下麵的人怠慢。又和宮裡其他女人沒有利益衝突,日子方才過得安穩。
另外一種就是太後,她都已經是太後了,當然想怎麼鹹魚,就這怎麼鹹魚。
不然這宮裡從上到下,就不可能真的鹹魚,皇後要操心宮務,皇子皇女們,甚至是這些嬪妃們的事。
齊妃這樣的,天天得擔心兒子的身體,女兒未來的婚事。
而低位的妃嬪,則要擔心身份低,會受到上麵高位宮妃的欺負,下麵太監宮女的苛刻。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就內務府的尿性,但凡皇帝皇後放鬆一點,他們就敢放手苛待宮妃。
另外,因為她們位份低,平時的份例也少,有些東西就免不了短缺,也是需要操心銀錢的。
所以即便自己得不了寵,也得想辦法巴結高位嬪妃,或者結交其他低位嬪妃。
原因就在此,是希望自己出事的時候,有人能幫一把。
就比如鈕鈷祿貴人和耿貴人,因為雍正後宮少的原因,一般貴人都可以獨居一宮了,頂多搭上一兩個常在和答應。
可偏偏就她兩住在一起,這是他們自己要求的,為的就是以後能互相照應。
同住一宮,還是門對門的東西側殿,平時說話也方便。
當然了,等她們封了嬪,自然有一人會搬走。
宮裡很少有人能鹹魚,除非你已經得了一宮主位,然後對未來沒了念想,隻清清靜靜過現下的日子。
然而桑語不是啊,她才剛進宮,還是第一個得到皇帝青睞的。
可以想見,那些新人估計已經在心裡嫉恨她了,如果她不抓住機會,等彆人得寵了,或許她就要被針對了。
既然這樣,她當然要儘可能的讓皇上寵她,或者顯示對她的恩寵。
不管哪一種吧,外人認為她得寵,那她暫時就是安全的。
於是桑語興致勃勃跟著去了禦花園。
雖然是初夏,但中午的太陽依然熱烈,所有禦花園裡幾乎沒什麼人。
皇上的興致似乎很不錯,指著那些精心打理的花朵,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麼花,有什麼典故,或者傳說故事。
尤其側重神話傳說,那些故事各個都挺有意思的,雖然萬變不離其宗,內核都離不開愛情,報恩,成仙之類的,但每個故事隻有其精華的部分。
古人是真的愛編故事,或者說,沒有一段耳熟能詳,彆出心裁故事的花卉,那都是野花野草,進不來禦花園。
兩人一個講一個聽,順便慢慢的散步,倒是彆有趣味。
而桑語也發現了,雍正是真的博學多才,那些花的習性,品類,曆史和傳說,他都知道,講得頭頭是道。
這禦花園各種花卉近千種,就是路邊看似不起眼的小花,都有一番來曆。
而這些雍正都知道,還知道這花為什麼種在這裡,有什麼目的,這樣設計有什麼講究。
聽著聽著,桑語似乎也懂了很多東西,比如花卉知識,比如園林設計等等。
似乎這些東西,天然就存在她的腦海裡,隻要稍加引導,就能觸發。
不明白是怎麼知道的,可她就是知道了。
於是她嘗試提問,而雍正的回答和她腦海裡的知識相呼應,所以這些都是正確的。
之後就不再是雍正一個人在講了,而是兩個人相互討論,甚至因為某朵花的來源,而爭論起來。
“朕記得宋代《木草圖經》中曾記錄這種花,而且當時已經被許多文人喜愛。”
“不止,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晉代《南方草木狀》裡就有。”
兩人對視一眼,決定立刻去昭仁殿查詢一番,那是宮內藏書的地方。
如果找不到,皇帝可以下令讓彆人找,因為除了昭仁殿,宮內藏書的地點還有六七處呢。
隻不過其他地方,桑語不好過去而已,大多在前朝。
而昭仁殿是前朝和後宮連接的地方,為乾清宮東側小殿,由皇帝帶著,她進去也沒有問題。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如黃鸝般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步伐。“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雍正側身看了一眼,是一個不認識的貴人,沒放在心上,打算繼續離開。
然而那人滿臉欣喜加驚喜,“沒想到能在禦花園遇見皇上,臣妾心裡不甚歡喜。”
桑語無語翻了個白眼,還遇見,難道不是跟著來的嗎?
沒錯,這人就是住在儲秀宮的伊爾根覺羅貴人,儲秀宮就在翊坤宮的旁邊,就不信皇帝來了她這裡,伊爾根覺羅貴人會不知道,怕不是一直讓人盯著吧。
皇帝在翊坤宮的時候,她不好出現,可皇上出了翊坤宮,去了禦花園,她自然可以過來裝作偶遇。
事實也是如此,請安回來後,伊爾根覺羅貴人就覺得不忿。
自己容貌最好,憑什麼要被榮貴人壓一頭,這也就算了,鈕鈷祿貴人和耿貴人還排在她前麵。
這讓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皇上,承寵後還請皇上賜自己一個封號,或者皇上會直接給她封嬪也不一定。
到那時,就是她壓榮貴人一頭了。
可惜想象很美好,現實是,回宮後沒多久,伊爾根覺羅氏貴人就聽到奴才來報,說是皇上的禦駕進了翊坤宮。
她頓時就坐不住了,憑什麼又是那個女人拔得頭籌?
於是她就想著,以探望好姐妹的借口,去翊坤宮,順便見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