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異(1 / 2)

謝相 若花辭樹 6754 字 8個月前

夜幕將近,正是將黑未黑之際。京師繁華之所,縱然薄暮時分,衢巷間仍是行人甚眾,車馬往來。

他們一行二十餘人,甲士皆騎馬,劉藻與謝漪乘車。二十餘騎訓練有素,分左右將唯一的一乘軺車保護起來,又分出十餘騎,前方開路,後方斷後,將軺車保護得密不透風。

軺車隻有一個華蓋,四壁無遮擋,劉藻跪坐華蓋下,本可看到行至何處,然而甲士環繞,擋住了她的視線,隻可辨認方向而已。

出了府門往北走,行至一處通衢,在前開路的甲士轉道往東。

東麵是長樂宮。長樂宮是大漢的第一座宮殿,高祖曾居於此,在此召見群臣,處理政務,高祖之後,長樂宮便成了太後的居所,而大漢的皇帝則居未央宮。

因長樂宮在長安城的東麵,故而也稱東宮。

太後為何要見她?

劉藻想不明白。她年僅十四,因外祖母家中並無年歲相仿的孩子,沒什麼玩伴,故而性子較為沉穩。也是因養於外家,外祖母疼愛,她平安長大,從未見過什麼陰謀詭計。

宮廷心計,於她而言,是想都想不到的。

隻是再是無知,劉藻也不至於相信太後想念她,方才召她入宮的說辭。

“皇孫在想什麼?”謝漪問道。

她突然出聲,將劉藻於沉思中驚醒。她沉默片刻,答道:“我在想,太後為何召我入宮。”

謝漪聞言,笑了一下。

因天色昏暗,她這一笑,落入劉藻眼中,顯得隱約而縹緲,劉藻這才留意到,謝相身上的清雅香氣,很是柔和,不知是衣上的熏香,還是女子固有的香氣。

“皇孫勤於思考,這是好事。”謝漪又道,“既想了一路,可有頭緒?”

劉藻不知如何回答。

她不知為何入宮,也不知前方等著她的是什麼,她甚至連身邊這位謝相是敵是友,都弄不分明。

謝漪待她稱不上恭敬,但也遠不至於失禮。劉藻對她沒有敵意,但也不敢過於信任,過了一會兒,她搖了搖頭,也不知是沒有頭緒,還是不願回答。

謝漪也不為難她,隻是道:“看來皇孫不喜言談。”

京中道途平坦,尤其是此處,處未央宮與長樂宮之間,常有貴人往來,鋪設的地磚平整,少有凹凸。軺車行駛甚快,車輪滾過地麵,發出轆轆聲響,劉藻隻感覺到極少的些微顛簸。

又行出一段,長樂宮恢弘的宮牆出現在眼前。宮門前十餘名身著甲胄的門丁分成兩列,執戟而立,宮牆上,旌旗招展,宮衛林立,一派漢家莊嚴氣象。

謝漪凝目看了一會兒,道:“入了宮,皇孫就知道了。”

劉藻怔了怔,反應過來,這是在回答她先前說的,太後為何召她入宮。她的話音剛落,便見眼前一暗,軺車已行入宮門。

宮前門丁,並未阻攔,可見是早已得到上令。

駛過宮門,是一圈圈周回的宮道,宮道兩側高牆聳立,軺車行於高牆之間。

漢宮巍巍,如一頭猛獸,盤踞在夜色中。劉藻的心緊了一下,隻覺自己,即將要為這頭猛獸所吞噬。

軺車還在前行,駛過幾條宮巷,又經幾處殿宇,到一座小門前,方停下。

護衛她們的甲士全退了下去,門中走出幾名宦官,當頭的一個抬袖伏拜:“小的拜見丞相。”

謝漪端坐車上,道:“免禮。”

劉藻也跟著未動,目光卻在暗中打量這幾名宦官。當頭的那名宦官年歲頗長,冠下露出的鬢邊似有霜色,他行過禮,站起身來。興許是跪拜得多了,又常日侍奉貴人,他的背微微有些駝。劉藻不知宮中內宦官職,也認不出他們的袍服,故而不知這名宦者官居何位。

宦官站起身後,往車前走了兩步,麵上帶著慣有的笑意,朝劉藻望過來。他的目光矍鑠明亮,落在劉藻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劉藻讓他看得不舒服,宦官卻是笑了一笑,道:“這便是衛太子之女了?”說罷,又行禮:“見過皇孫。”

這一禮行得敷衍,麵上無甚恭敬之色,連腰都沒有彎下去。劉藻知曉她雖是漢室血脈,卻在出生前就已失勢,甚至不如一名稍有些權勢的小吏。她沒有出聲,這名宦官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

果然,宦官很快直起身來,又道:“皇太後等丞相與皇孫多時了。”

謝漪起身,一名內宦甚有眼色地走上前來攙扶。謝漪就著他的攙扶下了地,又回過身來,欲攙扶劉藻。

攙人下車,往往是少者侍奉長者,卑者侍奉貴者。四下宦者眾多,本不必由她親來行此事。劉藻一入宮,就受冷遇,沒想到謝漪會來攙她。

她怔了一下,忙將手搭到她的手心,由她攙著下了車。謝漪的手心光滑,帶著拒人於千裡的涼意,與外祖母的乾枯溫暖全然不同。

劉藻落地,遲疑片刻,低聲道了句:“多謝。”

謝漪收回手,轉身麵向宦官道:“中黃門前方引路。”

原來他是中黃門。劉藻暗道。但中黃門是一個多大的官職,她並不清楚。

中黃門道了聲:“諾。”目光在謝漪與劉藻之間一轉,回身在前引路。他轉身那一瞬,劉藻看到掛在他嘴角的笑意斂了去,抿成一道苛刻的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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