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2 / 2)

謝相 若花辭樹 6156 字 8個月前

劉藻卻是心念大動,欲邀她來日同行,可話到嘴邊,卻又不敢開口,怕這一邀,成了讖語。

謝漪見她神色恍惚,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陛下可是心中有事?”

劉藻笑了一下,搖搖頭。她不願答,謝漪有些失落,卻也不好再問了。劉藻見她不說話,恐方才熱絡的氛圍冷下來,又發問道:“除了京師,謝相可有何處,欲往一遊?”

謝漪想了想,道:“似乎無何處欲往。”

劉藻又問:“謝相可出過京師?”

謝漪答:“去過雒陽,還去過一回淮南,再有便是幾處小郡。”

劉藻追問:“倘若擇一處長住,謝相會選哪一處?”

她好奇得很,大有追根究底的架勢。謝漪便有些無奈,不願說這些瑣碎之事。劉藻急了,又道:“今日不論君臣,單論你我,我們說一說話,並沒有什麼的。”

她如此堅持,謝漪也不好再辭,隻得答道:“鞏縣。”

鞏縣?劉藻略一思忖,當即明白過來,鞏縣是謝相的封地,她若卸下身上的官職,自然便要離京去國。

她狀若自語道:“鞏縣有多遠?”

謝漪道:“陛下為何對此上心?”

劉藻頓時一驚,隨即笑了笑,道:“我隻好奇罷了。”她說罷,又與謝漪商量,“我為謝相換個封地如何?就雒陽吧,雒陽與長安近,地方也富庶,不如就封給謝相,可好?”

謝漪皺眉,不悅道:“封地怎可更改,臣近日無功,又憑何封賞?”說到朝事,她便不會由著劉藻。劉藻也知,聞言便不作聲了。

雨仍在下,嘩嘩地衝刷著石板與台階,然而卻已無人留意。

謝漪見她不說話了,恐自己語氣太重,使陛下傷心了,便溫聲安慰道:“臣知陛下好意,來日臣有大功,再封也不遲。”

劉藻點點頭,又說起後日的大朝來。她話題跳轉得極快,謝漪也順著她,她想談什麼,便與她談什麼。

直至夜幕降臨,風雨停歇,天空陰沉沉的,仿佛籠著一層灰蒙蒙的霧。

用過哺食,劉藻也不願走,依舊留在謝漪這裡。謝漪也不趕她,由她在殿中來回地走,看看這個,摸摸那個。

殿中陳設,並無什麼奇特之處,但劉藻卻突然上起心來,問謝漪這瓶子是什麼來曆,這劍是何人所冶,何人所用,這竹簡又是何人留下。

這皆是蓬萊島上之事,謝漪又如何知曉,隻得與她一同猜測,會是何人所用,如何到得宮中。劉藻胡言亂語,謝漪也不嘲諷,最多也隻糾正一下不合常理之處。

二人一直說到了子時,謝漪不得不送客。劉藻也知不能再留下去了,便不甘不願地起身。謝漪送她到殿門外。

劉藻還是不願走,她極為珍惜與謝漪相處的點點滴滴,可她又不得不走。

謝漪站在殿門前,身子在殿中的燈光映照下,半明半暗。劉藻望著她,戀戀不舍。謝漪正想著,是否要送陛下回寢殿,便聞她忽然問道:“來世的來世,謝相可曾許與旁人?”

謝漪驚訝地望著她,不知她怎麼說起這個來了。劉藻知不該說不該問,可她著實壓抑得太久了,便趁著開了口,有些莽撞地說了下來:“倘若沒有,能否許與我?哪怕隻做片刻心動,能否許與我?”

她眼中有傷痕,話語衝撞卻卑微,使得謝漪也心疼起來。

劉藻直直地望著她,謝漪卻無法開口。劉藻等了片刻,又許是良久,眼中一點一點地死寂下去。

她又使她為難了。劉藻心中自嘲,正要說些話,遮掩過去,便聞謝漪說道:“好。”

劉藻的眼睛驀然亮了,謝漪對她微微點了下頭。劉藻的眼角微微泛紅,用力地點頭:“我等。”

一世兩世,千世萬世,隻要能等到,她都等。

她說罷轉身,大步地離去,與方才賴著不肯走的模樣,截然不同。

謝漪站在原地,望著她愈行愈遠的背影。隻覺陛下這一整日下來,唯有這一刻,是高興的。

來生的來生,何其縹緲,可她卻因這一句這般欣喜。

謝漪分不清是心疼,還是酸澀,陛下方才眼角發紅,說著我等的模樣,不知為何竟生生鐫在了她心上。

劉藻自然是高興的。謝相一諾千金,從未有失信的時候,她說了願許她來生的來生,必然會兌現的。

她高興得輾轉難眠,又兼生地,竟至天將亮,方朦朧睡去。

她做了個夢,夢見她一直等,等過今生,等過了來生,好不容易等到了來生的來生,她高興地去尋謝相,可謝相卻不認得她了,她用陌生的眼神看著她,要她離開,說她令她覺得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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