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不會隱瞞,她們間有了什麼誤會,也都是立即便澄清解開的。正因她的坦誠,劉藻知道,謝相說不能說,就是真的不能說,許是因不能讓她知道,許是她知曉了也於事無補,又許是旁的緣由,總之就是不能告訴她。
劉藻不免低落,她總覺得自己也已能擔事了,她與謝相間的歲數之差不能縮小,但能力是可以拉近的。
不想,她有了心事還是不能與她說。
劉藻勉強撐起了笑意,斂下眼中的失落,道:“不能說就不說了。”
“可我見了陛下,便很高興。”謝漪道。
劉藻一下抬起頭,不敢置信地望著謝漪。
謝漪反握住她的手,眼中滿是真摯,與她道:“你等我數日。”
等她什麼,謝漪沒有直言,但劉藻明白,數日後,她們之間興許就有轉機了。劉藻驚喜不已,她好不容易平複下心情,一開口,仍是詞不成句,像是胡言亂語一般:“好,我等,我自然等你,彆說數日,就是數年,數十年,我都等。”
隻要能在一起,等多久,經曆多少波折,有多少磨難,都是值得的。
謝漪看她喜不自禁的模樣,堵在心中的那件事,似乎都顯得無足輕重起來。
接下去,她們在這大殿中又停留了半個時辰,中間仍是說話,隻是激動過後,說什麼,都帶了一縷甜味,說什麼,都使劉藻心跳飛快,有了謝漪那一句等她數日,似乎什麼都不同了。劉藻畢竟年少,守了多年的人終於鬆口,她既緊張又期待。
直到天色將暗,謝漪不得不離宮,她們方離開這處宮室,往宮門去。
劉藻一路送謝漪,直送到宮門外,她裝作很自立,很不粘人的模樣,與謝漪道:“謝相路上小心,快回府去吧。”
謝漪見她口中說著快回府,目光卻粘稠得恨不得不讓她走了,不由心動萬分。她忍了忍,終於還是問出了使她疑惑半日的事,道:“今日鞠場上,與陛下配合默契的伴讀是何人?”
配合默契?劉藻一想,道:“阿琳?”她又笑,“必是阿琳,她蹴鞠之技甚高明,總能將鞠傳到我處,很能體會我的心意。”又解釋,“阿琳是李聞的孫女,如今是我身邊近臣。”
謝漪聽她口稱阿琳,就微微蹙了下眉,再聽聞她說李琳很能體會她的心意,便不止是蹙眉了。她看了劉藻一眼,卻也沒說什麼,隻點了點頭,轉身登車。
咦?怎麼就走了?她們還沒話彆呢。劉藻不解。
軒車轆轆遠去,劉藻雖疑惑,還是站在原地,目送謝漪離去。待車駕行遠了,她方轉身回宮。
宮道兩側積了雪,遠處屋脊蒼茫,因黃昏降臨,雪上仿佛蒙了一層陰翳,灰撲撲的。
這般情景,劉藻常見,每回送謝漪出宮回來,她都會看上一遍,每看一遍,都覺空茫孤寂。
今日卻不同了。
劉藻往前走著,越想越高興,竟歡快地蹦了一下。她蹦完,想到身邊還有宮人,馬上冷下臉,回頭看了一眼。胡敖正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目瞪口呆,見陛下看過來,連忙低頭,恭敬道:“臣什麼都沒看到。”
劉藻沉著臉,滿意地點了下頭,回頭望向前方,繼續走,笑意卻怎麼也抑製不住地擴大,眼角眉梢,俱是少年人即將得償所願的歡喜與活潑。
這歡喜一直維持到她回到宣室,一名宦官在殿外等了許久了,見陛下回來,覷著時機,躥到胡敖身邊,耳語了兩句。胡敖聽完,擺擺手,令他退下,自己到劉藻身前稟報:“陛下,陳牧傷勢緩和,有大好之相。”
劉藻冷笑:“命真大,無人診治,也能傷愈。”
胡敖不敢搭話,恭敬站著,等候吩咐。
“賜他一壺金屑酒。”劉藻說罷,人已入得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