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1 / 2)

謝相 若花辭樹 5632 字 8個月前

尚未近午, 謝漪睡不著。她合著眼, 感受貼在她背上的溫熱身子。劉藻的呼吸就在她耳畔, 一下一下, 起初不大安穩, 漸漸睡熟了, 便低沉規律起來。

謝漪不由自主地往後靠了靠,使得劉藻的下巴,正好在她的頭頂上, 將自己整個人都容納入小皇帝的懷中。

冬日裡, 這般親近的偎在被窩中, 想著暖意融融,是很舒服的,陛下身子單薄, 然而懷抱卻很寬廣,足以將她全部容納。謝漪彎了彎唇角, 輕輕地翻了個身,與劉藻麵對麵, 看到她叫體熱蒸得微紅的臉頰,笑意便又收斂了。

小皇帝睡著後,更顯得乖巧, 她已長成了, 眉眼間的風華較前兩年, 愈加遮掩不住,逐漸展露女子風情。隻可惜這孩子為顯穩重, 多著色澤厚重的衣衫,倘若哪一日,能哄她穿上華美之服,再梳個好看的發髻,必然驚心奪目。

隻是她的身子,真令她擔憂。

謝漪輕輕地撫摸她的眉眼,劉藻一無所覺。謝漪屏住呼吸,將嘴唇貼到劉藻的唇上,停住,而後將呼吸調得與劉藻一般快慢。謝漪清淺,劉藻在發燒,她的呼吸燙一些,就像她這個人,有時執著又灼熱。謝漪感受著,心跳一點一點地加快,愛意昭然,已同呼吸一般,與她融為一體。

她覺得滿足,又因她的病而憂急。但謝漪的憂急,是甚少訴諸於口的。

又過一會兒,確定劉藻睡熟了,她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而後輕手輕腳地從她懷中退出,走出殿外。

殿外是陰蒙蒙的天,還未降雪,風卻刮個不停,寒意刺骨。

胡敖見她出來,連忙上前,道:“丞相。”

謝漪吩咐道:“陛下醒來,定然會餓,備些吃食溫著,要易下咽,好克化的。”

胡敖應了諾。

謝漪便看了看她。她的目光幽沉,自帶了一股威嚴之氣,胡敖隻覺心驚,格外恭敬地立在她身前,等候她旁的吩咐。

謝漪看了他一陣,忽而笑了一下,語氣溫和:“我令人為你購置了一處宅邸,她已住進去了,你得了空,便去瞧瞧,也是分離了多年,必然是想的。”

胡敖先是驟喜,對上丞相的目光,見她眼中的笑意,卻又膽寒,他將宮人送到陛下床上,陛下罰過她了,丞相卻還未對此說過一句話。反倒還賜他宅邸,將扣了多年的人還給他了。

胡敖不喜反懼連忙跪下了,請罪道:“那事,是小的處置不當,請丞相降罪。”

邊上倒沒什麼人看著。胡敖知道皇帝一見了謝相,便不大能自製,特將人都遣下了,以免瞧見什麼不該瞧的。隻自己候在此處,隨時領命。

謝漪道:“你是皇帝的人,我如何降罪?”

胡敖一怔,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謝漪卻已轉身回殿中去了。胡敖從地上爬起來,悟了一會兒,方才恍然,謝相是要他專心侍奉陛下,不必再聽命與她了。

他倒有些不解,觀眼下情形,謝相與陛下應當是私下定過名分了。這看似是有了個好結局,可實則萬事才起了個頭,陛下年少,謝相又與她差了十四歲。胡敖在宮中久了,哪能不知女子的歲月最珍貴,謝相難道就不怕再過上兩年,她風華不再,陛下移情他人。她什麼都交還了,到時還能剩什麼?

人生漫漫,什麼都說不準。武帝登基,陳皇後出了大力,他們是少年夫妻,自小的情分,較謝相與陛下,更是天作之合。可到頭來,不還是陳皇後孤老長門,武帝又擇新後,妃妾無數?

胡敖覺得丞相此番輕率了,不過他卻很高興。他看了眼灰沉沉的天,心想,等哪日天況好一些,便出宮一趟吧。

謝漪回到殿中,重新在劉藻身旁躺下,照舊依偎到她懷中,合上雙目,想些事情。想的最多的,還是陛下這身子著實得好生養一養。可她在宮中,錦衣玉食,醫官也有留意調養,除了平日看著好了些,稍一受涼,仍是染恙。

謝漪正思索,是否召眾醫官,為陛下會診,劉藻動了動。謝漪斷了思緒,睜眼看她。她蹙緊了雙眉,忽然不安穩起來,像是正遇噩夢。

謝漪立即從她懷中脫出,反過來抱住了她,輕輕地拍她,以作安撫。劉藻像是被她安撫住了,漸漸靜下,然而不過片刻,她更加動蕩,身子緊緊繃住,呼吸急促,胸口起伏,極為不安。

謝漪忙喚她:“陛下,陛下……”

到第五聲,劉藻睜眼。她有些遲緩,怔了會兒神,才記得去尋身邊的人,待看清謝漪依舊在,她當即抱緊了她。

謝漪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夢見什麼了?”

劉藻不答,隻是緊緊地抱她,將頭埋到了她頸間,半分都不肯鬆懈。謝漪便不問了,柔聲道:“彆怕。”劉藻還是不語,隻是氣息明顯輕了下來。

謝漪便笑了,摸摸她的後頸,道:“我在。”

劉藻更緊地抱住了她,還是不肯開口。

直過了許久,她方答道:“我夢見銅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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