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謝漪把衣袖剪了兩寸,而後收了收邊角,一身裡衣便製成了,她算了算時辰,見還來得及,便在胸口處繡了幾片竹葉,簡單卻很清麗。
直至子時將至,謝漪方將衣衫裝入木匣中,讓劉藻帶回去。
這一晚,她匆匆趕來,懷著思念熱切之心,見到了謝漪,看著她為她親手縫衣衫,劉藻覺得比做什麼都開心。
她舍不得走,抱著謝漪不鬆開,悶聲道:“我不走了,我就在這裡。”
這是任性話,謝漪拍拍她:“已隻餘兩日了,你且回去,過兩日,我就來了。”
劉藻重重地抱了她一下,轉身走了,都不敢回頭,隻怕一回頭,她又不舍離去。
回到宮中,劉藻抱著匣子睡了一晚,直到翌日,方召了專司帝王衣冠的女官來,將匣子交與她,道:“這是朕的吉服,妥善收好。”
女官鄭重其事,雙手接過,退下了,到衣冠司中慎重地打開木匣,見裡頭卻是一身裡衣,她愣了片刻,看了看針腳,並非宮中的技藝,便猜到這多半是鞏侯為陛下親手縫製的。
她將裡衣與後日要用的衣冠放到一處,好讓陛下大婚之時穿著。
正旦,大吉,萬物更新,諸事大利。
劉藻寅時起,沐浴焚香,更衣著冠,筵幾於廟,敬告先王,今日乃大漢天子迎娶皇後之日。
待這一步步儀式完成,天已初亮。
太後已於昨日歸來,居長樂宮,她畢竟還是太後,劉藻前往長樂宮拜見,得了太後殷殷祝福,要她和新皇後好生過日子,劉藻謝了太後,便離殿歸未央宮。
明日她和皇後還會一同來此,拜見長輩。
回到未央宮,劉藻更換袞冕,於大殿之上,接受眾臣朝拜。
朝拜之後,劉藻便隻需等待黃昏了。
親迎之禮是在黃昏,金烏西漸,夜幕將至而未至之時。
劉藻緊張得坐立難安,食難下咽,乾脆就在宮中巡視,看各處都準備好了沒有。
禮官們手忙腳亂地確定今日的每一步驟都不會出錯。宮中人來人往,人人皆行色匆匆,卻人人都帶上了喜色。
緞帶、紅燭、錦綢,良駒、寶車、華服,宮廷內外,處處張燈結彩。
長安城中,閭巷街頭,人人著新衣,踏新履,湧至鞏侯府至未央宮的那條路上,等待觀禮,執金吾不得不親自到場,維持秩序。
百年難遇的盛況,就在今日。
好不容易挨到了黃昏,劉藻換上吉服,便急忙趕去宮門處。李聞為丞相,充當禮官,陪在她身旁,見此忙提醒她:“陛下當有人主風度,不可奔跑疾走,以免婚禮出錯。”
劉藻一聽,連忙納諫,緩下步子。她一麵走,一麵緊張,一麵抱怨這路怎麼這麼長。
李聞看出她的煎熬,與她道:“皇後也才出門,陛下且不必著急。”
皇帝也不知聽進去沒有,胡亂地點頭,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
羽林郎站在宮道兩側,他們頭盔上的紅纓迎風招展,頗帶了一分喜慶。
劉藻立於宮門外,翹首以盼。不時有人高聲稟報:“皇後出坊門!”
“皇後車駕倚在章台!”
“皇後過武庫!”
“皇後過長樂宮!”
劉藻口舌乾澀,每一聲通報,她便緊張一分。
新婦的車駕終於出現,皇帝麵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車輪滾過紅綢,身後無數嫁妝、甲士,蜿蜒數十裡。
皇帝目光灼灼地盯著車上,車駕一停,她便跨步走上前去。大驚,禮官們忙要攔她,按禮,當是皇後朝天子走來,行大禮,明尊卑,哪有皇帝屈尊去迎的。
李聞卻欣然而笑,抬手攔住了他們,由得皇帝去。
這其中的步驟,早有人與皇帝分說過的,可到了這時,劉藻哪裡還顧得上。
她走到了車前,禦者打開車門。
穿著皇後吉服的女子慢步走出,劉藻看得目不轉睛,她伸手,親自扶她下車。
謝漪搭上了那人的手心,便知這人並非一早安排好的女官,而是要與她共赴白首之約的良人。
那人還緊張地道了聲:“小心足下。”
謝漪輕輕地笑了笑,由她攙著,下了車。
之後,劉藻的手再也沒有鬆開,她牽著謝漪,與她攜手步入宮門,改乘宮車,前往行大禮的大殿。
前殿賓客齊至,裡外站得水泄不通,人人奉上賀禮,飲一杯酒,而後各自言談甚歡。
椒房殿中,卻是寂然無聲,莊嚴肅穆。婚姻之事,體現的是夫婦之義,結發之恩,並非可喧鬨雜吵待之。
皇帝牽著皇後入殿,其餘人等便留在了殿外。
禮自黃昏始,到了這時,天已黑透了。椒房殿中處處紅燭,映照得宮室之內,都帶上了朦朦朧朧的緋色。
劉藻與謝漪相對而坐,她們互相對望,不知多久,便像說好了一般,動作一致地低頭輕笑。
侍奉在側宮人看得眉眼含笑,奉上酒來。
新人合巹,共牢而食,以示同尊卑、共榮辱,不離不棄,恩愛百年之意。
合巹酒是裝在玉杯之中的,杯壁上雕了鳳的紋樣。劉藻端了一杯,先遞與謝漪,而後再端起自己的,她們相視一笑,雙臂交纏,飲下美酒。
酒儘,劉藻麵上便染了緋色,眼中波光粼粼,望著謝漪,仿佛有千言萬語,將說與她聽。謝漪知她酒量淺,合巹酒用的又是百年陳釀,恐她醉了,便以目光安撫。
劉藻無聲地衝她笑,眼中的水波粼粼泛開,化作了暖暖的情意。
宮人轉身去端祭祀過的肉,回來便見帝後又在相視而笑,不知怎麼心間也跟著甜了起來,這二人一是君臨天下的皇帝,一是曾在朝堂攪弄風雲的丞相,皆是不世出的人物,可到了這時,任誰都瞧得出,她們眼中已容不下旁人。
禮成之後,殿中終於隻剩了她們二人。
劉藻側耳聽,謝漪見她可愛,問:“陛下在聽什麼?”
劉藻道:“我在聽賓客散去不曾。”
還早著,多半是還在儘興,隻是也無人能來打擾她們了。謝漪站起來,要扶她,劉藻忙更快地站起,望著她,磕磕巴巴地說:“要、要洞房。”
洞房二字一出,謝漪再不能鎮定以待,勉強維持著端莊,點頭,道:“先寬衣。”
劉藻便上前來,替她寬衣解帶,她的手都在抖,緊張又激動。謝漪也替她寬衣,二人去了吉服,皆餘裡衣。
劉藻的裡衣果然是謝漪親手縫製的那一身,那夜她試穿時,不覺如何特彆,可到了今夜,不知是紅燭映照,還是心境使然,謝漪隻覺她格外好看。
床上被褥皆新,全鋪設好了。
二人躺下,謝漪身上淡淡的酒味,引得劉藻沉醉心動。
一室之中,喘息聲起,春意盎然。
直至深夜,劉藻緊緊擁著謝漪,紅燭燃燒了大半,映得一室如夢。
劉藻忽然笑了一下,蹭到謝漪耳畔,帶著笑意,卻又似不敢相信能有今日一般,問:“我們以後都不分離了,是嗎?”
謝漪睜開眼睛,隨著她的目光,看到那眾多的嫁娶方能用的物件,分明是努力了許久,方得到的局麵,她竟也覺恍然如夢,過往的艱辛都在這紅燭映照間悄然消失,餘下的唯有甘甜與情意。
“再也不分離了。”謝漪轉頭,望著劉藻的眼睛,與她說道。
帝後同心,共治天下。
自今往後,她們便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上告天地,下諭萬民,再無人、無事能將她們分離。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結。
還有三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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