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學院會議室。
在院長應強的親自主持下, 關於16級學生孫倩倩發表論文作假一事的研討會,正式開始。
在座的幾位老師, 要麼是院內德高望重的老前輩,要麼就是在院裡擔任行政職務的領導班子。出人意料的是,孫倩倩的父親孫安新,以及剛來學校一年多的沈慕,竟然也在其中。
孫安新的臉色很不好看。
出了這事兒, 他縱然是再厚的臉皮,臉色也好看不了了。
會議開始, 有人便瞥了孫安新一眼:“孫老師難道不應該回避一下嗎?”
說話的人是院裡一個老教授, 性格古板脾氣死倔,向來跟孫安新不對付, 這次行事謹慎的孫安新好不容易露出馬腳, 他怎會放過。
不過,孫安新在院裡混了這麼多年, 自然是有兩把刷子,他笑道:“法院都允許旁聽, 我們院難道比法院還大?”
老教授被這無理取鬨的嘴臉氣得血壓升高。
多虧著身邊的老師攔著,這才沒有站起來和孫安新理論一二。
這時, 院長手裡拿著一大份文件,姍姍來遲。
他腳步帶風,完全沒有這個年紀老人應有的遲緩, 一邊入座, 一邊念叨:“不好意思啊各位, 我剛剛去打印了點兒東西。
所有老師的麵上都露出同一個疑惑,什麼東西?
在院長的示意下,助理將打印好的文件分發給在座老師。
“對這件事我先不做評價。大家可以看看,這就是這位同學為了通過保研評比,發表的論文,看完後,我想聽聽你們的想法。”院長麵上雖帶著笑容,那笑容裡卻沒有半點溫度,反而讓人覺得後背發涼。
在座的老師哪怕是行政崗也全是名校博士畢業,更遑論幾位教授,不知過眼過多少論文,隻需一眼,就看出了其中門道。
那被孫安新懟過的老教授冷哼一聲:“可真是一個好學生啊,本科就能做出連博士也做不出來的東西。”
他說的是反話,其他人又怎能聽不出其中的含義。立刻有人眉頭一皺,反駁他:“魏老您太長時間不在教學一線,現在的學生確實比以前的學生更聰明,更富有創造力,所以做出這種程度的論文,也並非不可能。”
那人又笑了笑,將矛頭直指在座的沈慕:“遠的不說,就說咱們這位沈老師。沒記錯的話,他可是16歲就上了咱們院的本科,當時他的畢業論文,不也被懷疑不可能是本科生能做出來的成果嗎?”
“你也說沈慕16歲上大學,這個學生呢,她也是天才?”老教授不甘示弱,當即諷刺回去。
“我可沒說過這句話。”說話的辦公室主任嗬嗬一笑,仿佛自己根本不是在為孫倩倩洗白一樣,道:“我隻是想提醒大家,不要小看任何一個學生。”
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
理論上,一個墊底生,也有可能突然靈光一閃;而公認的天才,也會在某一天泯然眾人。
但這樣的幾率實在是太小了。
做科研的都很清楚,這一行,確實很看重智商看重靈感,不過,把靈感轉化成成果,卻需要的是十年如一月的積累和努力。
會議室裡安靜了下來。
在最開始的兩人發表完觀點以後,剩下的人似乎都有些謹慎。
“毫無疑問,這是一篇精彩的論文。”院長頓了頓,犀利的眼神掃過孫安新,又很快回到論文上:“前提,這是這位孫倩倩同學,自己做出來的成果。”
孫安新總算忍耐不住了,所有人都知道孫倩倩是她的女兒,批評孫倩倩,就等於是批評她一樣。更何況,孫倩倩如果隻是一個普通的本科生,她哪裡來的手段整出這麼一篇論文來?
他把論文拍在桌子上:“院長,既然都開會了,咱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舉報給您的人到底有沒有確確實實的證據?”
“證據自然是有的。”一直沒開口的沈慕突然道。
“什麼證據?”孫安新瞪大了雙眼。
沈慕沒有否認,隻是又把一份文件分發給眾人,言簡意賅道:“這是孫倩倩同學論文中涉及到的實驗儀器在半年內的試用記錄。我已經親自查找過,並沒有孫倩倩同學的名字。”
“儀器都是嚴格管理的,不存在沒有記錄的情況。”一個負責管理實驗地老師如此道。
沒想到孫安新卻早早料到這點,說:“關於這件事我已經問過倩倩,因為她是本科生沒有資格使用儀器,所以每次做實驗都是找師兄師姐幫忙登記。”
“師兄師姐幫忙登記儀器,所以論文的內容也跟師兄師姐內容高度重合嗎?”沈慕點開會議室投影儀,將孫倩倩論文的內容,與孫安新手下幾個博士生近期的研究方向,做了一個表格出來。
表格做得十分清晰明了,哪怕是完全不懂化學的人,也能看出來這些課題內容有多麼的相似。
簡直可以稱得上鐵證如山!
老教授笑了笑,對著沈慕的方向豎起了大拇指,顯然,他對沈慕這種一言不合擺證據的行為,十分滿意。
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孫安新卻仍然咬著牙不肯認,他梗著脖子,硬是說:“倩倩一個本科生,自己能想出什麼方向?還不都是靠幾個師兄師姐輔導幫忙,內容相似很奇怪嗎,隻要沒有抄襲,就不能算學術不端。”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場上所有人都被孫安新的狡辯和厚臉皮給震驚了,沈慕卻十分淡定。
孫安新看著沈慕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心中突然升騰起一絲不祥的預感,莫非沈慕他,還有其他證據?
咯吱——
會議室門被從外推開。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個帶著瓶底厚眼鏡的微胖男生。
男生的相貌不揚,也沒人知道他是乾什麼的,唯獨孫安新在看清楚男生的臉後,大驚失色:
“白陽,你來這裡乾什麼?”
白陽的嘴唇動了動,卻隻看向沈慕。
沈慕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然後對眾人介紹:“這位便是白陽,孫安新老師的學生,孫倩倩的師兄,也是剛剛我放在表格裡的學生之一。”
“白陽,你有話要說,對嗎?”一直在靜觀事態發展的院長,終於開口道。
“是。”白陽很是拘謹地點頭。
孫安新這會兒已經顧不上其他的了,當下站起身來,當著所有人的麵威脅白陽:“有什麼話你不能先跟我商量?白陽,你寒窗苦讀這麼多年,這點尊師重教的道理都不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