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昀深坐下來。
他垂眸看著這一桌菜,忽然笑了笑。
他這才知道,她所謂的養他,是認真的。
不隻是隨便說說,也不是為了安慰他。
他有點貪心了。
想把她變成他一個人的,小朋友。
可他覺得,他不配。
他不配得到好東西,他也不配將她拉下來。
他這一生都活在複仇裡,他活著,也是為了能夠將二十年前的那群人找出來。
他已身處地獄,怎敢奢望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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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傅昀深讓他慢,但是伊恩還是很快趕來了。
11月10號晚上,他帶著Venus集團的幾個親信來到了滬城,在Quenn酒店住下。
Quenn酒店雖然不是Venus集團的產業,但也有一部分股份。
雲山和雲霧也在。
“我哥呢?”伊恩進到房間裡,看了一眼,“他不在?”
說著,他將兩瓶酒放下:“我還專門在他生日前趕回來,想著慶祝一下。”
“你忘了,明天——”雲山抿了抿唇,“明天,是流螢小姐和老夫人的忌日,少爺去祭拜了。”
伊恩忽然沉默了下來,眼神複雜。
他們跟著傅昀深這幾年,從來都不見他過生日。
因為他的生日,是傅流螢和顏月華的忌日。
他背負著血海深仇,放不下。
雲山將槍收好,又提了個麻袋和一捆繩子:“我們走了。”
“哎哎哎,你們乾什麼?”伊恩摸不著頭腦,“這是要去乾架?”
“不是乾架。”這一次開口的是雲霧,“少爺不是要開始收拾傅家了嗎?所以我們先去把傅一塵那小子綁了。”
“等少爺祭拜完流螢小姐和老夫人,剛好收拾。”
“綁人?”伊恩來了興趣,擼起袖子,“我也去,打他個措手不及。”
雲山很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沒說什麼。
三個人一起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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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流螢是沒有葬在墓園的,在東邊的一座山上。
傅昀深去墓園祭拜完傅老夫人顏月華之後,才去了埋葬傅流螢的地方。
他登到山頂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半了。
夜幕沉沉,天上無星,連月亮都被雲層遮住了,沒有光。
傅流螢的墳塚很簡單。
是一塊無字碑,上麵什麼都沒有。
這並不是傅老爺子不重視傅流螢,還是因為害怕二十年前的那群人再來。
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把墳塚也挖了。
傅昀深半跪下。
他抬手,撫摸著冰冷的墓碑,忽然笑了笑,輕聲說:“媽,其實……我還是很想你的。”
他對傅流螢的印象其實沒有多深,畢竟也就兩年的時間。
唯一還能印象深刻的,是傅流螢抱著他哄他睡覺的時候,會經常對他說一句話。
“小七,媽媽呢,給你大名取名叫昀深,是希望你哪怕是在深淵黑暗裡,都有照亮你的那道日光。”
“媽媽的小七,以後要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地長大,媽媽也希望能夠一直陪在你身邊。”
傅流螢的兩個願望,最後沒有一個辦到。
“其實也沒什麼。”傅昀深低笑,背靠著一棵樹,抬頭看天,淡淡,“這麼多年,我一個人也習慣了。”
習慣了一個人。
習慣了去笑。
因為隻有笑才能證明他是快樂的,即便這是劣質的偽裝。
山頂寂靜,無聲無息。
天空上卻忽然落下了雨。
一滴接著一滴,逐漸變大。
大雨滂沱,天地昏暗。
傅昀深還靠著墓碑,很安靜,也沒有躲避,任由自己在雨下。
雨水順著他的頭發、臉龐、下巴成股流下,浸透了全部的衣服,幾乎養他淹沒。
卻在這時,有著腳步聲響起,很淺,幾乎聽不到。
可傅昀深修煉古武多年,耳朵自然不是常人能比的。
隻要他警惕,一點動靜都能夠聽到。
傅昀深抬起頭,桃花眼微微眯起,看了過去。
黑暗中,有人慢慢朝著他這邊走來。
幾秒後,他頭上的瓢潑大雨,在這一刻停了。
女孩站在雨中,微微俯下身子,替他撐著傘。
仿佛這世上,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