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今天素問出現,這段記憶依然會被鐘曼華遺忘。
創傷後應激障礙會導致一定性的失憶,一般半年的時間都可以恢複。
但也會因為個人因素等等,一輩子都有可能無法恢複。
鐘曼華身子劇烈顫抖著,不受控製地再一次回想起那件事情。
當時距離她生產已經過了半年了,但因為嬴震霆經常出差,她的精神狀態並不好。
女性生產完之後,體內激素水平會急劇變化,容易出現產後抑鬱症。
鐘曼華的產後抑鬱症並不嚴重,每天表現得也很正常,其他人都沒有看出來。
嬴震霆又一次去O洲處理事務,鐘曼華也帶著嬰兒一起去了。
巧的是,他們入駐的賓館,就是青琅當初放置嬴子衿的那一家。
嬴震霆幾天都造出晚歸,隻有鐘曼華一個人看著嬰兒。
也是這幾天,她的抑鬱症加重了不少。
嬰兒一出生身體就差,有著先天性哮喘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疾病。
這源於鐘曼華在懷孕時候的一些不良習慣。
再加上嬰兒一直在哭,根本停不下來。
鐘曼華煩到了極點。
抑鬱症帶來的癔症一時發作,她恍惚之中忘了她懷裡抱著的是一個嬰兒,扔到了窗戶外麵。
八層樓的高度,嬰兒當場死亡。
等鐘曼華回想起來她乾了什麼,瞬間崩潰。
她立刻下樓去找死嬰,卻在找到死嬰之前,現在草叢裡發現了另一個嬰兒。
繈褓華貴,披金戴玉,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孩子。
不哭也不鬨,更沒有疾病在身。
因為嬴家確確實實和萊恩格爾家族有著血緣上的關係,嬴子衿小時候和那個嬰兒也很像。
鐘曼華不願意接受嬰兒被她摔死的事實,便把嬴子衿抱走了,也沒有再管死嬰。
後來賓館再大嫂花園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死嬰,怕惹上什麼麻煩事情,便草草掩埋了。
二十年前,科學技術並沒有現在這麼發達,什麼都沒有傳出來。
嚴重的創傷性應激,讓鐘曼華遺忘了這段記憶。
再加上親子鑒定結果成立,她更是想不起來這回事。
連嬴震霆都不知道還發生了這麼一出。
即便血型出了差錯,鐘曼華也隻會認為最開始的時候是醫院的檢查出錯了。
如果不是今天見到了素問,她會遺忘一輩子。
這是鐘曼華不願意回想起來的事實。
“……”
病房裡一片寂靜。
連傅昀深和嬴子衿,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鐘老爺子深吸了一口氣,手指都在顫:“就算她身體不好,喜歡哭,你怎麼就能把她扔下去?”
他重重拍桌,雷霆震怒:“這是你的親生女兒啊,你說扔就扔了?”
被素問的氣勢死死壓製著,鐘曼華囁嚅了一下:“我……我是抑鬱症了,癔症並發,沒意識到我懷裡抱著的是一個嬰兒。”
“不要說了。”鐘老爺子彆過頭,很傷心,“最重要的原因,是你覺得就算把她養大了,她的病要是治不好,不能給你帶來跟多的利益,反而會丟了你的臉麵。”
他沒想到,他的親生外孫女,在出生後沒多久就已經去世了。
到現在屍骨都無存。
“外公,國際上有這樣的病例。”嬴子衿的手按在鐘老爺子的肩膀上,“母親產後癔症把嬰兒當成布娃娃扔下了十二層樓。”
她說的是實話。
喻雪聲跟她談心理學的時候,著重地講過產後抑鬱症這一方麵。
鐘老爺子抹著眼淚,捏緊拳頭:“要不是嬴震霆已經死了,一定不讓他好過!”
究其根本,鐘曼華的精神變差,還是因為嬴震霆出軌。
“再去O洲。”素問轉頭,吩咐一個護衛,“把那家賓館買下來,找到屍首,好好安葬。”
護衛抱拳:“是,大夫人。”
鐘曼華愣愣地看著素問。
嬴子衿的親生母親,到底是什麼來頭?
這種久居高位的氣勢,帝都豪門的當家主母也沒有。
鐘曼華的心裡亂成了一團,更多的是恐懼。
怎麼轉眼間,她的女兒就變成了她仰望莫及的存在?
“我不在意你有沒有把我的女兒抱走。”素問的視線落在鐘曼華身上,閉了閉眼,聲音提高,“可你抱走了,也把她認成了你的親生女兒,你為什麼要那麼對她?”
她終於沒有忍住,直接甩了鐘曼華一個巴掌。
鐘曼華的臉色一點點變得慘白:“我、我……”
二十年前的事,她尚可以拿產後抑鬱症和癔症來擋擋箭牌。
可抽血的事情,她根本沒有能找出來的借口。
一方麵,她在討好嬴露薇和嬴老夫人。
另一方麵,她十分不喜歡從鄉下回來的嬴子衿,什麼都不會,隻會給她丟臉。
抽血而已,又不是要命。
“我現在告訴你,如果不是有基因鎖在,我女兒已經被你害死了。”素問冷冷,“你真是了不起,沒了一個找另一個替代。”
“另外,夭夭呢,是我們萊恩格爾家族的大小姐,不是你嬴家的,你們配不上。”
鐘曼華又哆嗦了起來,唇也變白。
她捂著耳朵,尖叫了一聲:“不要說了……你不要說了!”
如果她一開始就知道嬴子衿後來會變得那麼出色,她怎麼可能是那種態度?
她一定會好好對嬴子衿,日後享受所有的榮譽輝煌。
素問都要靠邊站。
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是我送你的禮物。”素問微微一笑,“你放心,你這輩子都瘋不了,彆想拿瘋來逃避現實,活著,才更難受。”
說完,她不再看鐘曼華,緊緊地握住嬴子衿的手:“夭夭,我們走吧。”
嬴子衿看都沒看鐘曼華一眼,神情也毫無波瀾,跟著素問離開。
“不!”鐘曼華神情激動了起來,“子衿!子衿!”
“彆叫了。”鐘老爺子淡淡地打斷她,“子衿不是你女兒,你不配擁有她這麼好的女兒,你也不配做母親。”
他背著手走出去,臉上還有著殘留的淚痕。
一瞬間又蒼老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