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山那天,他就開始著手布陣,用來抓自己兒子,現在顯然是抓住了。
在兩方都朝著燕修的方向趕的時候,燕修卻被困在了一個山坳裡。
人皮書被他抓在手裡,書頁卻在瘋狂翻動,繃直的書頁幾乎要發出破空聲。
變調又粗糙的聲音與書頁翻動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很難讓人聽清楚到底是在說什麼。
那聲音帶著強大的力量,乾擾著周圍,使得附近的鳥蟲飛快地遠離這裡。
“離開這裡,快帶我離開這裡!”人皮書的聲音傳入燕修的耳中,就像是地獄裡的惡鬼在咆哮。
他的意識像是在被無數雙手撕扯,頭痛欲裂,眼中滿是血絲,然而無論人皮書怎麼呼喊,他都沒有移動分毫。
他們停留在這裡已經足足一個小時了,人皮書清楚地感覺到危險臨近,可是它卻沒辦法控製燕修帶它離開這裡。
燕修踩中了一個困陣,近乎失傳的古陣,隻可能來自於傳承有序的家族。
事到如今,人皮書不得不懷疑自己對燕修的控製出了意外,自從拋棄林琳的身體之後,那些搜捕它的人反而越追越緊。
今天,燕修又突然帶它來到這裡,還一腳踩中陣法,它不相信這是巧合。
人皮書一邊不斷的發出咒罵聲,一邊用更刺耳的雜音試圖湮滅燕修的意識。
它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控製燕修的身體,或者解開陣法逃脫這裡,或者偽裝成燕修,騙過來追捕它的那些人。
兩張人皮突然從書上脫落下來,猛地蓋到了燕修的臉上,在他毫無反抗之力的情況下,逐漸形成了一張和燕修一模一樣的臉,唯一的破綻是兩張人皮中間的裂縫。
就在那道裂縫開始合並的時候,人皮書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像是被燙到一樣,劇烈掙紮起來,燕修則仰頭倒下。
那兩張蓋在他臉上的人皮頁瞬間變黑,從他臉上滑落。
意外突變並沒有就此中止,以燕修為中心,周圍的溫度陡然下降,帶著一股滲人的陰寒。
燕修抓握著人皮書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黑色指印。
人皮書終於從他手裡掙脫開來,快速挪動著書頁,儘力逃離燕修的身旁。
它的速度怎麼可能比得上煞氣的蔓延速度,很快,整本書的書頁就被煞氣侵蝕,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齊未名和他的兩個下屬找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燕修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人皮書就在距離他五六米遠的地方。
“齊先生,人皮書。”那名女下屬驚喜地指著人皮書,並試探著上前去撿那本書。
就在她要碰到人皮書的時候,突然身體僵直,毫無預兆地栽倒了。
齊未名見狀向前的腳步一頓,對剩下的那名下屬道:“用蠱來試探一下。”
那名男下屬放出蠱蟲,蠱蟲在距離人皮書大概一米遠的位置全部死亡。
“齊先生,這是?”男下屬以前可沒見過這種場麵,忍不住回頭看向齊未名。
齊未名看向燕修的方向,語氣中帶著後怕:“應該是中了煞氣。”
雖然早就知道燕修天生自帶煞氣,但他沒想到煞氣蔓延的時候會這麼厲害。
幸好煞氣會侵蝕活物,對於周圍的草木植物並沒有影響,兩人迅速削掉一根長樹枝,站在安全線後,用樹枝將人皮書撥了過來。
齊未名再三確認了人皮書,迅速放下背包,將人皮書裝入他隨身攜帶的一個刻滿符咒的玉盒裡。
看見下屬試圖將倒在裡麵的同伴救出來,他隻是冷淡地瞥了一眼:“沒辦法救,留在這吧。”
即便救出來也是累贅,在齊未名看來,這個人沒有任何救的價值。
那男下屬猶豫了一下,站起身,從隨身背著的包裡摸出一把匕首,隻隨手一甩,匕首精準地切斷了女人的脖子。
所謂的留在這,是隻能留下屍體的意思。
女人身上的背包被順利取走,但是那人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又摸出了第二把匕首。
目標,赫然是燕修。齊未名頗為讚賞地看著這個下屬,心想這倒是個聰明人。
然而,還沒等他動手,齊未名突然察覺到不對,留在安全線外的蠱蟲也開始批量死亡,他拽著對方迅速後退,急促道:“彆管他了,我們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見了血,刺激了煞氣,原本已經固定在一個範圍內的煞氣再度翻湧起來,有向更遠處蔓延的趨勢。
那男人也被嚇了一身冷汗,收起匕首拿著同伴的包和齊未名快速離開。
他們離開後差不多半小時,燕靈他們才終找到了這裡。
還沒進入煞氣範圍內,他們隨身攜帶的儀器就開始瘋狂報警,燕百聞看著遠處生死不明的兒子,以及地上一具被割喉的女人的屍體,麵色陰沉。
找到燕修後,燕百聞第一時間帶著燕修乘私人飛機回了京市,沒有給外人插手的機會。
燕靈則要繼續留下來收拾這堆爛攤子,他們隻找到了燕修,卻沒能找到人皮書,而且現場還有一個身份不明的死人,都需要調查。
幸好在殺害死者的匕首上沒有找到她哥的指紋,不然問題就更麻煩了。
京市某特殊醫院的VIP病房外,燕夫人冷著臉在走廊上來回踱步。
病房內貼滿了鎮字符籙,在病床正下方,還有朱砂畫下的符陣,房間四角則擺著鎮物。
如果不知情的人看見,可能會以為是在鎮壓什麼絕世凶物,事實上,這是燕修的病房。
病房內,除了一位穿著白大褂,須發皆白的醫生之外,隻有燕百聞一個人在。
燕百聞看著病床上的兒子,憂心忡忡:“薛叔,不是說影響燕修意識的能量已經完全消失了嗎,他怎麼還沒醒過來?”
被詢問的大夫歎了口氣,解釋道:“燕修的身體一切正常,但是因為不知名原因,他體內的煞氣爆發,醒不過來,並不是外界因素導致的。”
“不知名原因?”
薛大夫嚴肅的臉上也露出幾分疑惑:“從他小時候那次意外後,每年他都會按時梳理體內煞氣,就算短暫失去意識,按理說也不應該出現這種不可控的情況才對,而現在他體內的煞氣亂成一團。”
正常情況下,燕修如果遇到意外,煞氣爆發後,一段時間內煞氣就會重新回到他體內開始循環。
燕修這種情況,是他自己這麼多年設定好的煞氣循環鏈被打破了。
燕百聞眉頭緊皺,依舊不信:“真的不是因為外物影響的?”
薛大夫搖搖頭:“意外的可能性較大,他這個情況,簡單說就是岔氣而已。”
然而彆人岔氣最多疼一會兒,燕修岔氣麻煩就大了。
“那要怎麼恢複?”
薛大夫沉吟了好一會兒,歎了口氣:“這一次和他小時候不同,那會兒他年紀小,煞氣也少,還可以通過外力強行疏導,但是現在……”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是燕百聞懂了。
自己兒子的實力能碾壓其他玄學家族的繼承人,他這個做爹的當然自豪,可現在卻成了麻煩。
找人來幫忙,一旦煞氣反噬,恐怕連救的機會都沒有,他總不能找人來送死。
“難道就沒彆的辦法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自己慢慢恢複。”薛大夫看了眼燕修,繼續說,“煞氣與他共生,不可能一味破壞,遲早會自我複原,況且以燕修的命格……壽數應該不短吧?”
燕修的命不可算,不過他和燕家有很深的交情,知道燕家其實找了厲害的大師給燕修算過命,並且真的算出了些東西來。
聽薛大夫提起命格,燕百聞頓時沉吟起來:“眼下看來隻能這樣了,不過……燕修最近遇到意外的頻率似乎有些高。”
身為玄師,他們對於這種不太符合邏輯的意外的看法和普通人必然不同。
“怎麼說?”薛大夫挺感興趣地追問。
“您老知道總部最近研究的子母僵嗎,上次燕修抓子母僵的時候中了屍毒。”
“怎麼可能。”薛大夫一臉不信,“他體內的煞氣可比屍毒厲害多了,沒道理擋不住。”
“是啊,可是依舊出了意外。”
“這……該不會有人在暗地裡對這小子動了手腳吧?”話剛說出口,薛大夫又搖頭否定了,“不可能,就算能擋住煞氣反噬不死,燕修也應該有所察覺。最近燕修身邊,有什麼異常事發生嗎?”
“沒有什麼異常。”燕百聞回答的很篤定,隨後又補充了一句,“哦,對了,這小子交了個女朋友,那女孩也沒能力影響到他。”
薛大夫也笑了笑:“我聽我家小子說了,上次在卦師協會的舞會上見到了,燕修喜歡得緊。想要影響到燕修的命數,那女孩除非是天煞……”
薛大夫臉上的笑突然消失,燕百聞看向他,表情也是僵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