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始皇帝心意不改,趙高為何離開?
若是始皇帝改變主意……
李超看了看身後這些士卒,自己這五千大軍如何?
要知道,此時這五千大軍的統領已經不是自己,而是胡亥。
難道,隨著胡亥一起,反了嗎?
……
李超身為統兵大將,而且,乃是名將李信之後,雖然主要學的是兵書,但是亦有幾分朝堂上的智慧。
他敏銳地從趙高的離去上判斷出來,或許發生了某些變故。
況且,他雖然不知道此時下雪的並不隻有琅琊台,而是開始慢慢擴散到整個琅琊郡,但是他至少知道,如此反常之天象,始皇帝必然已經得知。
天象反常,曆來都和人間無道聯係在一起。似這等夏日飛雪,必然是君王無道!
無道自然是錯,那麼廢大子扶蘇事自然亦是錯!
廢大子扶蘇而上天有警,自然說明扶蘇方是天命之人。
縱使胡亥完成斬蛟之事,又如何?
難道還大得過天命?
不得不說,李超想得很透徹。然而,他終究隻是一名騎都尉,他不知道,此時始皇帝雖然已然如他所說,重新屬意公子扶蘇,然而,卻已經病重無法視事!
當李超忐忑地隨著胡亥率領大軍向琅琊台頂登去時,琅琊大營中,此時已然是一片肅靜。
大帳中,始皇帝靜靜地躺在軟榻上,身上蓋著裘皮,鼻子上還放著一團絨絮。
他雙目緊閉,胸膛亦看不到多少起伏,若非絨絮還在有節奏地晃動,看起來已然和死人差不多。
軟榻旁,站著一名白發蒼蒼之人,正是醫官夏無且。
他一邊打量著始皇帝的臉色,一邊數著始皇帝的呼吸,手指還搭在始皇帝手腕上。足足過了數息時間,方才轉過頭來,看向衛尉羯。
而衛尉羯亦急切地開口:“始皇帝如何?”
夏無且麵目高冷,他本就是神醫扁鵲之後,醫者在秦時地位崇高,而自從荊軻刺秦時,他以藥囊丟荊軻,立下大功之後,於秦宮之中地位愈高。便是始皇帝平日對他也是客客氣氣。
他微微搖搖頭,高傲的臉上露出一絲歎息:“不好。”
“始皇帝,已然神脫!”他感慨地開口。
“何謂神脫?”一個聲音響起,正是趙高,他與李斯站在始皇帝軟榻旁三尺之外,目光灼灼地看著夏無且。
“人之魂魄藏於五臟六腑之中,若是臟腑受損,便會損傷魂魄。”
夏無且頭頭是道地開口:“始皇帝服石藥,肺部為石所壞,牽連至心。而心乃是神魂重要所在,心脈即創,神魂亦受重創。”
“觀之,便如神魂已然離體而去一般,便稱,神脫!”
趙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繼續開口:“神脫者,可有可救之藥石?”
“自然有!”夏無且冷冷地開口,而趙高與李斯麵色一變,衛尉羯則是麵露喜色。
始皇帝居然還能救?
“然而,”不料夏無且話根本沒說完,他冷笑著開口,“此時便是有藥在此,亦是枉然。”
“為何?”衛尉羯臉上的喜色凝固,疑惑地開口。
“爾看看始皇帝此時尚可進藥石乎?”夏無且臉色依然冰冷。
而衛尉羯陡然一愣。
他下意識地看向始皇帝,隻見始皇帝依然雙目緊閉,對自己的大臣在身邊談論自己的生死,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衛尉羯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始皇帝,確實不可能再吃下任何藥石。
“如此,始皇帝是否還能醒來?”開口的是李斯,他一語就切中關鍵。
不止是他,包括衛尉羯,趙高,乃至躲在一旁的內侍,皆眼巴巴地看向夏無且。
而夏無且依然冰冷:“等死而已。”
“既然藥石都不可進,又如何能進食水?”
他掃了在場所有人一眼:“人若無食水,又如何能醒?若非始皇帝身體康健,此時他已然死了!”
衛尉羯如喪考妣,而李斯和趙高對視一眼,雙方都看到了對方心中石頭落地之色。
神脫者,若是放在後世,便是所謂的深度昏迷,幾乎與植物人無異。後世尚且還有插管或者掛水,這些手段在秦時當然不可能有。
先前兩人雖然料定始皇帝已然不可能醒,然而不得醫官確認,終究心有惴惴。
而此時此刻,醫官夏無且親口說出始皇帝已經不可能醒,隻能等死,兩人心中之大石,終於落地。
夏無且乃是扁鵲之後,而且醫術通神,一手脈診神術,天下皆聞。
他若說始皇帝不能活,始皇帝便必死,這是大家皆認可之事,便是始皇帝亦不會反對。
這也是他膽敢在始皇帝麵前言死的原因,要知道始皇帝自從一統六國後,已經嚴禁大臣在他麵前說老和死兩個字,為此責罰者眾。
“不過……”
夏無且為人高傲,根本就懶得去看其他人的臉色。而且他本就醉心醫術,不理俗物。
而李斯則是眉頭一跳,他強行忍住一劍把夏無且直接劈了的衝動,拱手相問:“可是還有其他變故?”
夏無且看了李斯一眼,他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的神色。
“始皇帝已然神脫,”他斟酌地開口,“而神脫之症不可救。”
“且始皇帝身體早已油儘燈枯,隻是強自支撐而已。”
“然而,方才吾診脈之時,雖覺始皇帝脈象細弱到了極致,似乎下一刻便會停掉。然而,似有一團生氣護住他的心脈,雖然脈象細弱,卻隱隱有生生不息之態。”
他好奇地看向李斯:“爾等,可是給始皇帝服食了什麼靈藥?”
靈藥?
所有人都是一愣。
吾等又不是醫官,哪來靈藥給始皇帝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