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喜一行人縱馬從山嶺之上疾馳而下,卷卷風刃從身上過去。每一個人都直挺著身子,目光堅定的看著前方。
猛士者,必如上將軍一般!即便知曉前方隻有死路一條,也有勇往直前的勢頭!
蒙喜粗糙的皮膚感受不到風的強烈,而此時他的心中卻如此風一樣無形無塵。
馬急風便烈,可這對久經風霜的長城軍來說算不得什麼。
長城軍駐守河套地多年,軍中之人大多爽朗豪邁,沒什麼勾心鬥角。
而在軍中,亦然也是遠離了朝中各種勢力的爭權奪勢。旁的不說,隻說那李斯當初的《諫逐客書》,整個軍中幾乎無人知曉。
軍中人不管當朝丞相為何人,也不管三公九卿都是誰。
更彆說少子胡亥那剛出大獄不久的老師趙高。
長城軍需要做的便是每日的訓練,若有令,必衝鋒陷陣,捍守秦之國土!將那北地來的匈奴逐出去!若君有令,將北地再收亦不是不可。
長城軍以守國護民為榮,即便是日夜與大漠風沙為伴也無怨言。
真是河套地氣候差,如今這琅琊的風已經吹不透他們的皮膚了。
在河套之時,軍中無樂子,除了相互比試,便是遙望那空中的星星。河套地的上空,星星似乎要比中原更亮些,而那天上之物,高不可攀。
曾有新軍問過蒙喜,看了許久的星星有沒有過摘下的想法。
蒙喜當時隻說,星星看了也會忘,記不到心裡。心裡都被一個念頭占滿了。
新軍曾好奇是何念頭。
蒙喜未答。
數年後,那新軍成了長城軍的老人,便再也不問了。
長城軍心思純粹,都隻想著此一生能為秦奮勇殺敵,同上將軍出生入死!
將之忠者,其兵亦然。
上將軍蒙恬,以糾糾老秦人的氣勢,帶領長城軍數十年。長城軍始終如一戍守河套地,為的便是天下百姓能夠安寧。
悠悠中原,周時禮崩樂壞。諸侯國紛爭不斷,連綿數百年之久。
秦統一中原,為的是能萬世矣,為的是能使天下百姓安!
可中原統一了還有蠻人尚未驅逐!
北地匈奴,強掠好戰!惹得北境民生苦不堪言。始皇帝有令,命上將軍蒙恬帶領長城軍擊退匈奴!
於是長城軍便在這北地紮了根!
幾十萬長城軍數十年的心血,不就是為了大秦能得萬世之功?不就是為了百姓能安居樂業?!
秦有公子扶蘇,普天之下,未有不知其賢者。
唯有賢者為君,國才有昌盛之能,天下百姓固然能安居也。
唯有公子扶蘇能啟承秦之願景!
否則,天下若落入不賢之人手中,百姓必將遭受苦難,北地匈奴定會趁勢進攻!數十萬長城軍的心血,亦將毀於一旦!
如今的事,是非做不可!
上將軍蒙恬若能成也,那便是最好的!始皇帝能得不死之藥,秦能怕什麼?還怕什麼?!
什麼萬世之功,什麼百姓安定,還有那區區匈奴之地,秦必將以馬踏而收之!
可如今,形式不妙也。
蒙喜不懂朝中紛爭,亦然不知曉那李斯趙高究竟欲意何為?!
依他所想,內臣外將都應當是同一心思也,忠於始皇帝,忠於大秦!
明知徐福已經練成了不死之藥,上將軍蒙恬是來送藥也,卻依然出動了左軍,打算將上將軍至於死地!
若不是想謀反,那便是此二子有腦疾也!
那趙高他不清楚,隻是李斯可是堂堂丞相,蒙喜亦是少數人中聽聞《諫逐客書》者,此人心思巧妙,必然沒有腦疾。
看來,定是要反!
若是上將軍此行成了,始皇帝能服下不死之藥。以始皇帝之德,必將撥亂反正,問罪二人!
今日所有的犧牲都不會白費,每一位將士的鮮血,都是為了大秦而灑!
若是上將軍失敗……
蒙喜霎時毛骨悚然,這是最壞的打算,卻也必須要想到這一點。
李斯趙高已經下了殺心,必然會想儘一切辦法令上將軍不得成也。
若真走到了這一步,隻要公子扶蘇還在,那便還有希望!
公子扶蘇不是長城軍的未來,而是整個大秦的未來。不是公子扶蘇需要秦二世這個位置,而是秦二世隻有是公子扶蘇,才有可能有後世之功!
想到此處,蒙喜陡然停住。
緊接著,身後的馬蹄聲漸停。眾人略帶疑惑的看向蒙恬,一副要等著聽吩咐的樣子。
蒙喜回頭眼神略過長城軍,看向後麵的親衛。
“爾、爾還有爾!”他伸出一隻手,點出十人後,沉聲道:“爾等,速速回頭前往公子扶蘇身側!無論如何,都要確保公子扶蘇的安危!”
“且,爾等一旦到了公子扶蘇身側,立刻強行將其帶往河套地的長城軍中!”
蒙喜並不是隨手點的,這十人本就是公子扶蘇的親衛,對公子扶蘇甚是了解。
若是換了長城軍去,或強行亦不能帶走公子扶蘇。但若是此十人,出於他們對公子扶蘇的了解,或會對症下藥。
此處太過危急,公子扶蘇留下多久,身上便擔著多少危險。
聞言,十人麵露疑惑互相看了看,勃然大怒道:“軍侯為何小視吾等!吾等方才亦是喝了血酒,軍侯看吾等莫非不如猛士?!”
蒙喜搖了搖頭,“爾等是猛士無疑,然而……如今公子扶蘇危矣。公子扶蘇不可能抵擋左軍,而左軍在這時候出動,諸位不覺奇怪?”
眾人麵色生疑,茫然看向蒙喜。
蒙喜接著說:“右軍距離後軍營地更近,為何其衛尉軍並未派出右軍呢?右軍軍侯同左軍軍侯各有所長,必不能因左軍能力勝於右軍,而出左軍也。若是支援,無論如何也是右軍更快,為何非要出需繞過東嶺的左軍呢?”
“必然是李斯趙高二人從中斡旋,定下左軍,想來左軍軍侯必然是能聽其令之人呀。”
“吾知曉諸位不懂朝中之事,吾亦然。如今想必諸位已經看清李斯趙高二人,賊子之心也,左軍若聽其令也,他們必然不會留下公子扶蘇的性命。”
十名親衛一愣,神色陡變。
此十人並不像蒙喜以為的那般不知朝中事也。
他們乃是公子扶蘇的親衛,雖說公子扶蘇不喜談論關於黨派之事。但朝中想要以公子扶蘇為秦二世者,皆會在公子扶蘇麵前談論些許。在公子扶蘇身側久了,聽到此類話語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