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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小地精 老胡十八 6199 字 3個月前

九月中旬,帶上一套打滿補丁的鋪蓋和兩件薄薄的衣裳,春苗坐上三叔的自行車後座,去大河口上初中了。

孩子們的心情就跟那“叮鈴鈴”的車鈴一般,雀躍,期盼。盼著自己也有坐上後座的一天,盼著這一天快快到來。大人們則進入一年中最忙的時節,金黃的稻穀、沉甸甸的玉米棒子正待收割。

這可是整個牛屎溝上千號人最主要的口糧來源,全村傾巢而動,早出晚歸。甭管腿腳不便的,還是大肚子的,就連四歲不到的幺妹也加入秋收大軍。

大人在前頭割稻穀,孩子們在後頭撿穀穗,最後稱重核算為相應的工分。

這種時候,孩子多,尤其是勤腳快手的女孩多就成為一種優勢。不用曬大太陽,不用吹一身穀灰,友娣和春暉總有辦法讓姐妹們撿到最多最好的穀穗。

相比她們的如魚得水,隔壁楊家兄弟可慘咯。

笨手笨腳,好好的穀穗被他們踩碎,粘在稀爛的泥土裡摳不出來,連累楊發財被張愛國狠狠罵了一頓。

楊老太趁割稻的時候偷偷摘了穀穗往他們籃裡扔,被其他人看見告發,又被張愛國狠狠罵了一頓。

黃柔心頭一動,張愛國曆來和楊家穿一條褲子,人前人後叫得可親熱,現在為點小事居然當著眾人的麵發作,把楊家母子罵得狗血淋頭,這是……事出必有因啊。

想到閨女丟的河蚌,她心頭的懷疑愈發深了。

經過半個月的觀察,她把偷河蚌的懷疑目標鎖定到兩個人身上——楊發財,周樹蓮。

知道幺妹什麼時候去放鵝,清楚崔家什麼時候沒人在,這樣的人自然隻有鄰居。楊老太那咋咋呼呼的脾氣,要真拿了她早嚷嚷開了,而“愛衛生”兄弟倆她已經試探過。

隻剩這難纏的兩口子。

楊發財好大喜功,又是公社治安隊副隊長,如果東西真落他手裡,他還藏著掖著這麼久不爆發,要麼所圖甚大,要麼冤枉他了。

周樹蓮彆看平時溫溫柔柔不說話,其實心眼子多著呢,黃柔以前吃過她的暗虧,記憶猶新,也最不耐煩同她來往。

“小黃還跟我生氣呢?”說曹操曹操到,周樹蓮不知什麼時候擠到她身邊來。

隻見她穿著一身非常時髦的的確良衣服,袖子卷到肘彎,露出一段潔白的小臂,手腕上還帶著一串不知什麼的珠子,襯得她皮膚愈發雪白,一處乾活的男人們眼睛總會落她身上。

跟她比起來,黃柔就“晦暗”多了,大熱天裹得嚴絲合縫,帽子遮著誰也看不見她的臉。

“你啊,就該穿點時興的,白白埋汰了這麼漂亮個人。”

黃柔不接茬。

“怎麼著,還在等崔建華呢?你呀你,咋就這麼死心眼……要我說啊,生得俊沒用。”再俊,那也是短命鬼。

“哦,我看著舒心就成,肥頭大耳的我嫌膈應。”

周樹蓮被她戳中心事,氣焰弱了兩分。肥頭大耳說的不就是自己丈夫嘛?那油肚大得……走路看不見腳,脫了褲子看不見那玩意兒,還真是屁用不頂。

周樹蓮看著她白淨光潔的臉龐,心裡頗不是滋味。

同樣是城裡來的,她生了孩子後臉上的斑就沒散過,仔細看還能看見。黃柔倒好,沒啥斑不說,身材也恢複得好,前凸後翹的甚至比做姑娘時還好。

哼,漂亮又怎麼樣,還不是寡婦?

她特意尖著嗓子,“哎喲,我這身衣裳是發財給做的,我嫌貴,他偏要說我穿著好看……哎呀,城裡流行穿這個還真不是沒道理的,不會起褶子,還結實。”

眾人紛紛附和,都羨慕的看著她。那的確良可是真涼爽,布料順滑挺闊,不像回紡布蹲一下動一下就起褶子。

這年頭每口人不到三尺布票,幾乎沒人穿得起新衣服,都是穿的回紡布。顧名思義,回紡布就是將四處收購來的破布爛補丁打爛,再重新紡成紗,織出來的布。

回紡布還有個毛病——不結實。

用力蹲一下——褲襠裂了。

抬一下手臂——胳肢窩蹦開了。

她穿的確良也就罷了,關鍵還是一身新啊!在場的男女老幼誰不是大改小、舊翻新、補丁摞補丁?就是張愛國,去公社開會也隻能套個用了六年的的確良的假領子!

想想就來氣,張愛國大聲嗬斥:“要鬥私批修,滅資興無,破私立公,張老二你看啥熱鬨呢?”

喲,連領導人《語錄》都背出來了,眾人忙作鳥獸散,嘴裡也跟著“為人民服務”“

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背,一個賽一個的大聲,一個賽一個的慷慨激昂。

黃柔遠遠的看見閨女在田埂邊玩耍,這才放心,低著頭迅速的割了兩把稻子。楊發財是大手大腳,平時不是香油就是白糖的往家捎,可做一身全新的淡藍色的的確良衣服……是不是也太闊氣了?

要知道,的確良在北京都是暢銷品啊,這種鄉下地方他從哪兒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