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叔叔,開張生意,算您一毛錢一個行不行?”其實她心裡也是打鼓的,畢竟水餃也才三毛錢一碗,這餅子價格會不會太高了沒人買?
可她忘了這是陽城市!是整
個西南最大最有規模的資源型城市,不是大河口那樣的城鄉結合部,煤廠工人是真不缺這三毛兩毛的,“行行行,你們明天還來不?”
春暉一喜,太好啦!
“來呢,叔叔給。”沒有後世的包裝紙和塑料袋,乾脆把荷葉剪小,巴掌大一塊荷葉正好夠包一個餅子。
關鍵荷葉也是洗過的,沒有塵土,青青翠翠的包著金黃的餅子,看著就讓人食欲大開。
男人遞過去兩毛錢,站在邊上就吃起來。
豬油和的,就是脆!
又香又甜,還管飽,吃完兩個不過癮,“再給我來四個,家裡孩子也饞。”
得,一下子就賣出去六個,父女倆這才找回兩分自信,崔建黨咧嘴笑道:“還真能賣出去啊,一毛會不會太貴了?”
春暉也拿不準,畢竟城鄉差距擺著呢,“先賣賣看,要嫌貴咱就降一分兩分的。”反正隻要不低於八分,都是意外之喜。
有了這個開頭,接下來,下夜班的工人更多,三三兩兩哈欠連天的往外走,春暉專找這樣的“潛在客戶”問,問十個總有兩三個願意買。他們沒趕上早班來交接的,不然還能再多賣幾個出去。
但饒是如此,也已經非常不錯了,畢竟同類產品不少,賣油條的,賣饅頭包子的,還有一個更奢侈,居然賣茶葉蛋!
媽耶,光白水煮蛋就夠好吃的了,茶葉蛋得好吃成啥樣啊?崔建黨咽著口水,儘職儘責做好一名觀察員,但凡哪兒有個風吹草動,立馬準備跨上自行車就跑。
可能是上天眷顧,也可能是周末治安隊的放鬆警惕,直到中午一點賣光蘿卜糕,他們也沒遇到來抓人的。
***
崔家人沒想到,第一天做生意就來了個開門紅!
一切原材料都是自家的,相當於淨賺了五塊錢,這可是相當於老頭子上一個星期的班啦!要天天有這賺頭,那一個月就是一百五十塊,哎喲,這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呀!
現在,大家都後悔餅子做太少了,早知道中午就能賣完,應該做百八十個才對,那一天就能掙十塊,一年就是三千六,彆說還買房子的債,就是再蓋一座大院子也夠啦!
崔老太激動得雙手顫抖,難以置信的,把一堆毛票硬幣數了又數
。以前賣蘭花賣西瓜雖然掙得更多,可那感覺都像撿來的,不真實。今天的蘿卜糕卻是大家齊心協力做出來的,從剁蘿卜到發麵揉麵,那是真真實實的!
這衝擊性可不是一般的大。
王二妹想要趁機把這項“工作”固定在自家男人頭上,可劉惠比她還快,扶著肚子說嘴巴淡,想吃酸的,“娘明兒就讓建國去吧,順便幫我稱一兩話梅回來。放心,話梅錢我待會兒就給他,絕不會占用家裡的錢。”
她都說到這份上了,王二妹找不到借口拒絕,總不能說讓崔建黨給她買吧?這像什麼話。
崔老太當場抽出五毛,“這主意是咱們友娣想出來的,就該給她獎勵,誰要想哄她的錢,看老娘不撕爛她的嘴!”
劉惠訕訕的,她倒是想哄,可這死丫頭天天睡東屋,防她跟防賊似的,她連邊兒都挨不上,她真是有苦說不出啊!
星期天,大家做了一百個蘿卜糕,讓友娣跟她爸去賣,當然,有春暉傳授買賣絕學,她又機靈,為了口吃的那是啥好聽話都能說出來,效果比春暉出馬還好,下午六點半就到家了。
黃柔等不及自行車回來,四點多就動腳出發了。
回到宿舍,趁著天還沒黑,她把穿回家的衣服褲子洗了,又把宿舍裡裡外外好好的打掃一遍,水泥地板拖得乾乾淨淨能當鏡子照。其他同事從門口路過,都說小黃老師可真勤快,誰做她室友誰幸福。
黃柔本來就愛潔,也不愛跟人計較,尤其倆人住一屋,誰多乾點兒誰少乾點兒那都是無所謂的。
“黃老師,下頭有人找。”衛老師“踏踏”著一雙圓頭皮鞋,倚在門框上。
黃柔知道她想聽啥,認認真真看了眼她的皮鞋,“衛老師這新皮鞋真好看,襯得你腳特彆白。”
白是白,可腳胖啊,多餘的肉都快從皮鞋框裡溢出來了。
“哎喲,我倒是覺著一般般,也就老夏這種大老爺們,不會過日子,偏說這皮鞋襯我,我不要硬拉著我進去……市百貨商店呢,一雙快頂上咱們一個月工資了!”
為了炫耀,黃柔都鎖好門下樓梯了,她還跟著。
樓門口停著幾輛自行車,有新有舊,這年代偷一輛自行車三年起步,所以大家都放心
,不用鎖。
“誒,人呢?”
“這兒。”自行車對麵是一株腰粗的桂花樹,細細的葉子掩映下,一個高個子男人招了招手。
黃柔眯著眼看過去,他怎麼來了?
不是讓幺妹告訴他,明天中午一點再來嗎?她還打算把明兒下午的課調一調,好好把話說清楚。
顧三看她不過去,索性大長腿一邁,咚咚咚就過來了。“不是有話要說?”
黃柔環顧四周,樓門口進進出出都是同事,她隻能歎息一聲,“出去說吧。”
她走在前麵,男人就慢慢的適應著她的腳步,跟在她右後方……這是遵從的意思。
其實,他真的是個不錯的男人,雖然以前是挺刺頭的,可自從入伍後那也算改邪歸正了,以後又有大好前程。“顧學章同誌,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想法,但我明確告訴你,請你不要再給我們送任何東西,也不要再給我們寫信。”
男人頓了頓,心裡苦澀,嘴裡卻道:“那你給我寫吧。”
黃柔一頓,他還裝傻?
這叫啥,死皮不要臉!
黃柔被他癩皮狗似的態度惹毛了,幾乎是惱羞成怒的說:“我也不會給你寫!永遠不會!”
顧三顧三大跨步走到她前麵,蹙眉看著她:“那你忘了?”
黃柔以為他又要扯那些他自以為是的“交集”,頭疼極了。
“忘了五年前給我寫的了嗎?”
黃柔一愣,“什麼時候?”
“五年前,整整三個月才給我回信。”
黃柔徹底被他說糊塗了,“我五年前給你寫過信?”
男人也愣了,頓了頓,她的錯愕不是裝出來的,某種可能性浮上心頭:“莫非不是你?”
黃柔心頭一跳,看他言之鑿鑿的,應該是有“信”這回事,而她確定沒寫過。所以,是誰冒充她,給他寫信?她那時候連他是誰都不知道,莫名其妙給人回信,這不是給他幻想害了他嗎?
顧三抬頭看天,還沒黑透,月亮已經慢慢爬上來了,天邊零星掛著幾個亮點,微風拂來,空氣裡都是夏天的氣息。
雖然才五月份,夏天已經來了。
就像那年的夏天。
他忽然輕笑一聲,原來如此。
他曾恨她為什麼那麼刻薄,那麼狠毒,不止把他罵得豬狗不如
仿佛一輩子爬不起來的死魚爛蝦,還說他這樣妄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活該一輩子娶不到老婆,活該生孩子沒□□。
那一個個惡毒的字眼,曾讓他躲被窩裡默默紅過眼。被心愛的女人如此不留情麵的辱罵,他覺著自尊受挫,覺著自己活該,活該眼瞎!
可他心裡就是放不下,這種既喜歡又總是被傷害的日子,他整整過了五年。心裡陰暗時,他也曾幻想過,終有一天,他一定要把她狠狠地壓在身下,狠狠地問問她,她這塊天鵝肉怎麼就讓他給吃上了?
然而,現實給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