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峻趕緊蹲下.身,她就自動的,像小動物找媽媽似的爬他背上去,還緊緊摟住胡峻的脖子,小嘴一張,打個哈欠……眼皮就再也撐不住啦!
在幼兒園她每天睡好幾節課呢,就是周末在家,那也是玩累了就能睡噠。
許市長一看,趕緊讓人把他們送回去,剩下的他知道了。
為啥?
因為他可是陽城市書法協會副會長,常務委員,最大的業餘愛好就是書法!一手行楷寫得出神入化,幾乎對每一種書法字體都有所涉獵。而看見那張借條的一瞬間,他覺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看過。
當然,他也跟大多數人一樣先入為主的以為那是王滿銀的字跡,所以也沒往深裡想。可隨著小姑娘的琢磨,彆人看熱鬨,他看的卻是門道。小姑娘是真正的在認真看筆跡,而不是其他人以為的小孩玩“我們一起來找茬”的遊戲!
所以,他再看,雖然字體不一樣,可那行文落筆,標點符號的習慣也是熟悉的,好像他在書法協會見過的某個人……找人一問
,另一個當事人的名字,不就是他見過的“會友”嗎?
說實話,小娃娃說的在場的大人那都是不信的,就當看熱鬨。
可許市長說的,他能指著每一個字說出個子醜寅卯來,能說得讓人心服口服!
最終認定,欠條是楊站長偽造的。什麼集資買糧種賣糧種,全都是他一個人自導自演搞非法集資呢!王滿銀隻不過是他拉來的替死鬼,蓄謀已久,而非臨時起意。
而等公安去了楊家破門而入的時候,那一家子早已人去樓空,啥狗屁老娘病了,他老娘早十年前就死翹翹了,屋裡那東西收拾得乾乾淨淨,一樣值錢的都沒留下,不是跑路是啥?
發財跑路,全他媽對上了!
直到這時,公安走訪他的鄰居、同事、家人朋友,根據他最近的活動軌跡,這才發現他早在兩年前就在接觸境外反動勢力,反動勢力答應他們幫忙拍幾張軍區的照片就能每個月給他十美元!
十美元啥概念?那可是外彙啊!比人民幣值錢的錢呐!他一個月工資也才三十塊呐!
境外勢力找的就是這種有點文化,有點社會地位,卻清貧如洗的國家乾部,施舍點小恩小惠,再許以巨大利益,一家子不僅“幫忙”拍照片,還給寫反動文章寄到台灣去,煽動當地知青的仇恨情緒,搞上京告狀……反正,誰也想不到,就這麼個斯斯文文的站長,端著社會主義的碗把自個兒吃得肚飽肥圓,放下碗就要砸社會主義的鍋!讓彆人也沒得吃!
最終,就跟那個年代叛逃的其他人一樣,大陸再也沒有這個人了。
當然,這都是後續經過兩個月偵訊才得出的結論,且說現在的王滿銀,在關了快一個月的時候,受儘了農科站家屬們的私刑,又天天被“嚴打”“槍斃”的高壓恐嚇後,終於得以重見天日。
原本還有二兩肉的身體,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兩顴高突,雙肩聳拉,臊眉耷眼的走出派出所……外麵的天可真藍啊!
他那瞎了眼的老母親,早早的等在門口,聽見腳步聲就問“是不是滿銀出來了?”
逢人必問,這都問七.八個了,終於聽到一聲熟悉的“媽”,眼淚頓時就下來了,拎起拐棍“啪啪啪”的打,反正她也看不
見,就瞎打,亂打,下死勁的打。
王滿銀雖然是個混子,可他還算孝順,對著老娘從來報喜不報憂,被老娘打也不敢躲,生怕她棍子落空重心不穩摔出去……硬是咬著牙,低著頭承受下來。
“你個死娃子你要氣死我啊,你爹沒了我就指著你活了啊,你說你乾啥不好偏要騙人錢,你是不是豬油蒙了心啊你?”
老太太看又看不見,不知道兒子聽沒聽,那眼淚卻停不下來,索性也不走了,一屁股坐地下,罵兒子,罵不過癮,掄起拐杖就打,跟打豬打狗似的。
當然,在根正苗紅三觀正直的老太太眼裡,兒子乾的可不就是豬狗不如的破事兒嘛?打死活該!
動靜實在太大了,派出所的人不得不出來勸架,把老太太拉住,“大媽您彆打他啦,這次是真冤枉他了。”
“冤枉啥?他乾的可不就是這些偷雞摸狗的壞事兒?”老太太眼睛瞎,可耳朵好,口齒特利索,總有街坊們把他的“光榮事跡”傳她耳朵裡。
“是真的,王滿銀同誌是被冤枉的。”徐誌剛也出來了,手裡抱著一袋二十斤的大米,身後的小同誌還扛著一包白麵。
他正了正臉色,放下東西,對著王滿銀正正經經的鞠了個躬:“對不起,王滿銀同誌,我們冤枉你了,讓你受苦了,這是我們對你的補償。”
王滿銀現在對穿製服的那可是有心理陰影的,麵積還不小,嚇得一蹦三尺高,“彆啊彆啊,我……我……哎呀你們乾啥呢!”
他從小到大被冤枉多少次了都,次數多到他都分不清楚到底他乾沒乾過那些壞事。最開始是冤枉他偷同學鉛筆橡皮,後來是冤枉他偷糧票,漸漸的街道上的人都傳他品行不好偷雞摸狗,誰家東西丟了都往他家找,不就欺負他們孤兒寡母嗎?
後來,他實在是受不了了,乾脆將錯就錯把這“賊娃子”的名聲坐實,反正他腦子活,動作敏捷,要搞點小偷小摸是真不在話下。
怎麼著也能養活自個兒。
後來,街道上給居民分工作,本來街道辦的小煤礦缺人,他又在老娘舅手底下的煤廠乾過零工,排了這麼多年的隊怎麼說也該輪到他了。可街坊們嫌他名聲不好,上區裡舉報他,街道辦
主任不得不把他名字擼下去。
因為這事,老婆也跟人好了,為了跟那狗日的雙宿雙飛,還四處傳他鑽小媳婦兒被窩的事,越傳越離譜……最後也不得不離婚了。
這幾年,因為腦子活,見識過幾個外省倒爺,眼睜睜看著他們搖身一變成款爺,他也心癢毛抓,跟著走街串巷賣點小玩意兒。
老鼠藥蟑螂藥磨菜刀磨剪刀,補鍋補盆熱水壺換膽兒,雖然掙不了大錢,但也能給自己混口吃的。
誰知道三個月前被楊站長設套,以要他找娘舅媽的親戚幫忙為由,拉到大河口來,好吃好喝的招待了幾天,然後莫名其妙就有人去街道派出所告他補鍋的時候鑽了誰家被窩,耍了流氓!
要知道,定了流氓罪可是要吃槍子兒的!
雖然他沒乾過,可那女人要賴定了他有嘴也說不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跑為上策!
跑出去躲了兩個月,眼看著風聲漸漸沒了,再也沒聽說公安要抓他,這才敢回家。
誰知回家第一天就讓農科站家屬給拿住……私刑,逼問,送公安,高壓恐嚇……這一環扣一環的,精密極了!
一萬塊這麼巨大數額的詐騙,要是趕上嚴打,那可是要槍斃的!誰也不知道嚴打啥時候會來,也許明天就開始了,正好被他這短命鬼趕上了呢?
要不是他還有兩分孤膽,給送飯的小警察求情讓他給老娘帶話,他又抵死不認……今兒說不定早被斃了!
重見天日這一刻,他的腿是抖的,軟的,聽見老娘的咒罵居然是從未有過的美好。他王滿銀發誓,再也不乾偷雞摸狗的事兒了,以後一定改頭換麵重新做人……當然,他還得找出那姓楊的孫子!
崔綠真絕對想不到,自己隻是去幫了個小忙,隻是說了句實話,居然就挽救了一個年輕人的性命。而這個年輕人,不久的將來,以及往後大半輩子,又會給她帶來什麼樣的收獲?
她不知道,她在胡峻哥哥背上睡著了,回到家的時候,哥哥的背已經濕透,都能擰出水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奉上~王滿銀將來會怎麼樣呢?老胡很想在架空的背景下,給那個時代形形色色的人更多的可能,更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