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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小地精 老胡十八 12814 字 3個月前

正想著,門口忽然躁動起來,兩個穿著解放服的男人就大聲問:“崔建國家在哪兒?”

原本鬨鬨嚷嚷水泄不通的人群,都悄悄散開了,他們背著槍呢!這可不能胡來,家裡有孩子不懂事想要湊上去的,都被家長抱著,捂著嘴巴拖走了。

榕樹下的崔老太睜開眼,來了。

隻見她從容不迫的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我就是崔建國的老娘,同誌你們什麼事?”眼神儘量不往槍上掃,自然也就不怕了。

“我們是大河口公社民兵小分隊的,你兒子崔建國因為投機倒把,星期一要在拉歌會進行現場勞教,我們現在按規定來搜查證據,不許任何人阻攔。”年輕人背著槍,底氣也足,大聲的,一字一頓的背書,仿佛兩隻鬥誌昂揚的大公雞。

崔建國被抓去勞教了——現場鴉雀無聲,連孩子都不敢哭了!

牛屎溝這麼落後貧窮的地方,最橫最壞張大力,也沒被抓,怎麼反倒是崔建國?要知道,崔家老大可是有名的脾氣好,見誰都先帶三分笑,也不愛跟人較真,以前他那婆娘輕狂成啥樣,也沒見他怎麼著。

這可真是晴天大霹靂!

崔老太臉色一變,“啥?”

劉惠反應更快,“哇”一聲嚎開,“我男人被抓了?我就說怎麼昨晚沒回家,還以為他跟哪個不要碧蓮的野女人鬼混去了……”雖然話不好聽,可一副“我居然現在才知道”的表情很到位。

果然,民兵很滿意,他們昨兒抓人就是殺他們出其不意,一大早來家裡也是想繼續搞突襲,讓她們沒準備,那犯罪證據不就明晃晃的嗎?

“我男人不過是去市裡一趟,怎麼就投機倒把了?你們可不能冤枉他,我們家這麼多張嘴等吃飯,你看看,小女兒才這麼大就沒奶吃了,我真恨自己不爭氣呐,吃不飽哪來的奶水啊……”說著,就把小彩魚抱過去。

可惜,她忘記了小彩魚是牛屎溝有名的白胖娃娃,這才幾個月就長手長腳大臉盤的,可不像吃不飽。

果然,兩個民兵對視一眼,大喝道:“這是公社政策,不許你們胡來!”

“都不許動,你們崔家人都在這兒了吧?你們隊長和書記呢?”

張愛國趕緊擠過來,跟老頭書記抹抹汗,“我們便是,他們全家一共十六口人,兩口在公社上班,除崔建國外,其餘十三口都在此處。”崔建黨還正在跟人刮著豬毛呢。

崔家老小都出來了,一副驚魂未定又難以置信的模樣,嗯,非常到位。

兩個民兵指著張愛國:“你們看好他們,不許走動一步,不然你就等著吃掛落吧。”

“是是是,我們全隊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

很快,有人主動請纓領他們上崔家,社員們有的在安慰崔家幾個女人,有的打探他們到底掙了多少錢,有的幸災樂禍,當然也有屁顛屁顛跟著上崔家看熱鬨的。

顧老太也顧不上大好的日子晦氣,趕緊拽了拽崔老太的袖子,小聲道:“建國真……真被抓了?”

心裡已經有底了,可崔老太依然得裝作一頭霧水的樣子,“我也不知道啊,我這心被嚇得……喲,這心七上八下,我們家哪兒投機倒把了,老姐姐你是知道的。”

顧老太跟著點頭,這得益於崔建國和崔建黨的輪流出門,走得早,回來得也早,還能去自留地乾活,那是誰都能看見的!你說他投機倒

把賣東西?那估計也沒去幾次。

農村人能賣啥?不就幾個雞蛋。

可公社供銷社現在都默許農民搞雞屁股銀行了,他去市裡賣就不行了?頂多價格貴分把錢,要這樣也得勞教,那這世道還讓不讓農民活了?

大部分社員還是同情他們處境的,大家七嘴八舌的安慰她們,尤其“哭成淚人”的劉惠,都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們要搜就讓他們搜”。

隻有楊老太,看她們假惺惺的作態,這麼多人圍著她們勸說,她真是一口黃牙都咬碎了。她每天半夜能聽見她們起床做吃食,那香噴噴的饅頭味,油滋滋的蘿卜糕,她又不是死人,也就騙騙這些沒見識的罷了!

一開始隻是做吃食,半夜三更饞得她肚子咕咕叫,最近幾個月是踩縫紉機,“嘎吱嘎吱”的,吵得她睡不著。

當然,準確來說是嫉妒得她睡不著,眼睛都快紅出血了,天天踩縫紉機也不見她們穿兩身新衣裳,這不明擺著的嘛,肯定是做來賣啊!

她讓楊愛衛騎牆頭上觀察了半個月,可院裡也不見多塊碎布頭,要不是崔家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人在,她恨不得鑽進去看看,她們到底在乾啥!

這不,她屁顛屁顛追上民兵隊的,她得帶著他們,把崔家翻個底朝天!就是掘地三尺她也得挖出她們那見不得光的營生來!要說崔建國怎麼會被盯上?還不是她告訴楊發財的,段書記一走可就沒人給他們保駕護航了。

崔家人一看,哪還有不明白的?這糟老婆子壞得很啊!

劉惠想想就來氣,連帶著周樹蓮也被她瞪了幾眼。

周樹蓮現在是有兒萬事足,抱著楊秋生,正跟張愛國的老婆坐一起說悄悄話呢。她在隔壁自然也知道崔家熬油費火的動靜,隱約也能猜到,可黃柔有她的把柄,她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她現在是看見楊發財就惡心,怎麼可能跟他一條心整崔家?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她還巴不得崔家越過越好,氣死楊發財和婆婆,她也就不用日日夜夜提心吊膽了。

想著,滿眼慈愛的看了看懷裡的小兒子,又看了看不遠處高大英挺的張愛國,她真恨不得立馬,原地跟楊發財離婚,好投進情郎的懷抱。

***

幺妹看了會兒,瞌睡又來了,畢竟大半夜沒睡覺,她噠噠噠跑進叔叔屋裡,踩著小板凳爬上炕,躺下後還能自個兒拉被窩蓋上。

你說這丫頭講究吧,她又沒心沒肺直接睡人家裡的床,說不講究吧,她又彆人吃過的東西都不吃……唉,叔叔的炕好暖好暖呀。

而且,被窩上能聞見一股淡淡的肥皂味兒,很像那天叔叔軍大衣上的味道,讓她很舒心,很安心的感覺。

外頭,每多耽擱一分鐘,崔家人的心就提得越高。民兵隊總也不回來,可消息卻沒斷。村裡腿腳快的半大孩子,以李寶柱為代表的,趿著雙破鞋子來回飛跑。

雖說“飛跑”吧,可他鞋子實在太破,補丁累補丁依然保不住鞋幫子,鞋底也薄成了一張紙,後跟那兒早磨穿了,隻剩個大洞。為了保住岌岌可危的鞋幫子,他得減小撒丫子的幅度,又想快,又不敢快,兩隻筷子腿中間像夾了個雞蛋……彆提多滑稽了!

眾人哈哈大笑,可笑著笑著吧,低頭看看自個兒的鞋,不也好不到哪兒去?都是破破爛爛的,名義上是布鞋,實際跟草鞋也沒啥區彆。

反觀崔家,從老太太到幾個妯娌,誰不是厚厚的暫新的黑布鞋?那鞋幫子上一個補丁看不見不說,黑布還賊亮賊亮的,看著就讓人覺著暖和。裡頭每人還穿著一雙棉襪,雖然是打過補丁的,可那也是保暖的啊!

更彆說那幾個丫頭,人腳一雙納了棉花的靴子,誰看了不眼紅?

人就是這麼奇怪,一開始崔家突逢噩耗時,大部分人都同情安慰她們,可現在一看這幾雙讓人眼紅的布鞋,心裡那點同情好像也沒了,一個個急著問李寶柱:“找到沒?”

“找到啥?”

“有多錢?”

李寶柱歇了口氣,一愣,“沒找著啊。”他倒希望啥也沒找著呢,不然崔春暉的大伯就要被勞教了,說不定還得坐牢挨槍子兒。

“啥?!”

“怎麼可能?!”

“好寶柱,你看清沒?都找了些啥地方?”

甚至,還有人小聲問:“地窖找過沒?”

不說崔家人對這一百八十度轉變適應不來,就是李寶柱這樣的半大小子,也愣住了,大咧咧問:“咋滴你們還希望找到點啥呀?”

“嗯哼。”

“咳咳。”

大人們仿佛集體犯了咽炎,裝模作樣不敢接茬,畢竟,她們心裡還真是這麼想的!可作為多年同村,崔老太也愛給人主持公道,沒少幫過其中幾家,這是赤.裸.裸的忘恩負義過河拆橋啊。

“我就說吧,我男人隻是去趕集,還投機倒把,投他老娘嘞!還想上家裡搜贓物,有本事挖他祖墳去啊!”劉惠雙手叉腰,得意壞了。

薑還是老的辣,婆婆這波東西藏得好!

“彩魚啊,你好好看看,這都是些啥人,以前你爸爸在家,哪家有個重活臟活不是他去乾的?現在你爸還沒死呢,就全都翻臉不認人了!”

劉惠把小彩魚抱著豎起來,故意指了一圈。

誰被她指到,都臊紅了臉。

劉惠是給她點陽光就能燦爛的人,當即愈發“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人不如狗”的罵起來,彆看她不識字兒,可罵死人來那都是用成語的!

漸漸的,快兩個小時,民兵依然沒回來,李寶柱也沒帶回消息,大家都知道,今兒是搜不到“證據”了。以民兵隊的做事風格,要真有收獲,早大張旗鼓的鬨起來了。

果然,遠遠聽見喇叭聲的時候,那兩隻“大公雞”垂頭喪氣回來了。

劉惠瞅準機會,抱著小彩魚衝過去,嘴裡不乾不淨,罵罵咧咧,把公雞們的祖宗十八代全問候一遍。

她是個婦女,還是當事人的婆娘,又抱著吃奶娃娃,民兵隊再怎麼凶惡,那也還有兩分良心,不敢拿她怎麼樣,直被罵得抬不起頭,最後逃也似的離開。

當然,張愛國又跑進顧家,捧了一捧剛炸出鍋的酥肉,小跑著追上去,“誒兄弟,前頭的無產階級專政民兵大兄弟,你們等一等嘞!”

“這是咱們村顧家的酥肉,他們家兒子今兒結婚呢,本來該留你們坐下喝杯喜酒的,可你們是大忙人,公社主任等著你們消息呢……這是幾塊酥肉,你們嘗嘗。”

說著,就把還冒著熱氣的金黃焦香的酥肉塞他們手裡,他手掌心都給燙紅了。

本來,兩個年輕人也都是沒結婚的,聽說有人結婚能沾喜氣,心裡都開心,更彆說這麼冷的天,有熱乎乎的酥肉吃,那心也跟著熱乎起來。

跺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