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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小地精 老胡十八 17643 字 3個月前

春苗轉來大河口上學,劉惠也想把小彩魚轉到子弟小學來,方便她照顧。因為崔建國一個大男人在家,那是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倒不是沒錢,而是他沒時間打點一日三餐,老兩口又忙著下地種田,這娃娃經常處於無人看管的狀態。

以前也沒大人看管,可至少還有春芽,她大冬天下河洗澡也還有人叫一下,現在……她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時泡水裡,崔家人也不一定能想起來。

劉惠雖然某些事情上不靠譜,可孩子終究是疼的。

她找到黃柔,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訴說把小彩魚留在村裡她不放心,讓黃柔幫忙問問,能不能把她轉來子弟小學。

再次當母親的黃柔,心也軟了很多,被她一片慈母心打動,但凡她開口,這事就成了。不就轉一個學生過來嘛,彆說轉一個,就是十個八個都沒問題。

而小學畢業生的錄取結果也下來了,崔綠真和菲菲成功考上市一中,楊麗芝本來隻考上縣一中,但她不想跟朋友分開,對父母軟磨硬泡,她是楊家兩口子生的兩個女兒裡唯一一個念書還不錯的,楊父找了關係還真給她弄市一中去了。

於是,三個好朋友,又能在一個學校念書啦!

崔綠真開心極了,“媽媽你休息吧,我自己能收拾行李喲。”

懷孕三個月的黃柔,依然精神不濟,她隻是靠在門邊點點頭。閨女大了,越來越讓人省心了。

崔綠真早早的準備好書包,天藍色的牛仔雙肩包上繡著一對憨態可掬的小熊貓,這是三伯娘做給她的。裡頭分兩層,一層放將筆記本、鋼筆等學習用品,一層放個人生活用品,雨傘,手帕,衛生紙。貼著脊背還有個內膽小包,放零花錢……雖然她已經負債累累了。

兩側還各有一個深深的側包,左邊放粉紅色塑料水杯,右邊放墨水瓶和紅領巾……雖然,上初中就沒人帶紅領巾啦,可她覺著隻要一天不當上共青團員,她就還是少先隊員。

整個小書包,被她拾掇得整整齊齊,等發了新書,那就鼓鼓囊囊啦!

這一天,顧學章也放周末,難得不用上班,他也在房間裡睡午覺,兩口子摟著很快昏昏欲睡。忽然,客廳裡似乎是來了什麼人,他們聽見綠真叫“姐姐”。

春暉姐妹幾個已經回學校,來的是誰?可他們實在是太困了,外頭蟬鳴陣陣,八月底的天實在是太熱了。

楊美芝把竹籃遞過來,“你們明天就要去報道了吧,這是新來的零食,帶著路上吃。”

崔綠真悄悄往爸媽房門看了一眼,忍痛拒絕:“謝謝姐姐,但我真的沒錢啦,等我以後有錢再買叭。”

楊美芝一怔,沒想到她會拒絕,東西都已經遞過來了,“你就嘗嘗吧,這叫蝦條,保證你們沒吃過喲。”

崔綠真猶豫片刻,“不用啦,謝謝姐姐。”她雖然貪吃,可終究是十二歲的半大孩子,知道不能一味的賒欠彆人。這個暑假她之所以欠下這麼多賬,自己貪吃是一方麵,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請好朋友和姐妹們吃,豪邁得像個小暴發戶。

總覺著姐姐妹妹們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她們喜歡吃,她作為東道主就應該請她們吃。客觀來說,春芽和小彩魚吃掉大頭,她隻是跟在後麵意思性的吃一點兒。

可現在隻剩自己一個人了,她就不想再賒欠了。“姐姐,我這幾天還沒錢,等我攢兩個月,一定會把零食錢給你的。”

她怕了。

雖然楊美芝說絕對不會告訴媽媽,可她還是怕,萬一東窗事發,這麼多錢可不是鬨著玩兒的。從小,媽媽就教育她花錢要有計劃,有的時候要想著沒的時候,不能有多少花多少。

她可好,還超前消費了!

媽媽一定會生氣噠。

楊美芝見平時的“送貨上門”不管用了,何止奇怪,簡直奇怪到家了!在她心裡,這丫頭非常好說話,憨憨的,她試過好幾家,隻有她願意買送上門的東西,賒欠怕啥?她爸媽都是大乾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崔綠真以為她生氣了,急忙道:“對不起姐姐,我真的不能再超過能力範圍買東西啦,你的錢我一定會儘快還上。”

楊美芝隻好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本子,這不就正是她周扒皮的賬本嘛,“你現在一共欠我十八塊八角六分,不算你利息,沫去零頭,給我十八塊八角五分就行。”

抹去一分錢,也叫零頭?崔綠真有點奇怪,可因為欠人理虧,正要再次保證會還,顧學章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站在她們身後。

他的虎目,直直的冷冷的看向楊美芝,“什麼欠債?”

楊美芝常年在詩社乾活,也沒少來顧家,可這位顧叔叔似乎是不喜歡跟她們小女孩說話,一年多攏共沒同她沒超過三句話,她被嚇到了。隻敢訥訥的說:“綠,綠真欠我的……我,我不急,叔叔你彆罵他,慢慢還就行。”

說著,她提上竹籃撒丫子跑了,跟耗子怕貓似的。

顧學章也不深究,等她走後,若無其事地看向閨女,“說吧,怎麼回事。”

崔綠真深呼吸一口,爸爸總比媽媽好,媽媽現在懷著孕,要是知道了不止會揍她,說不定還會氣壞身體,“爸爸我告訴你,你可以彆告訴媽媽嗎?至少今年彆說,明年再說行嗎?”

她軟糯糯的,晃了晃爸爸的大手。

顧學章本來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心裡有點生氣呢,可被她這麼一討好,倒是笑了,氣啥氣,多大點錢,孩子不懂事可以慢慢教育嘛。

“好。”

得到爸爸保證,她才小聲的把怎麼發現小賣部,怎麼愛上小賣部,並難以自拔越陷越深的事情從頭到來,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壞孩子,她還把每一次跟她吃零食的好朋友和姐妹都說了,“爸爸我沒吃獨食,我就是想要款待她們。”

顧學章點點頭,這還有啥不明白的?他旁觀著,零食大家都有份,她確實隻吃到小頭,而且,她之所以越陷越深,也是楊美芝誘惑的!不怪自家孩子饞,他這麼大的時候不也饞兮兮的?

她小人兒不知道其中蹊蹺,他問楊美芝一般都什麼時候來,專挑父母不在家,幾個孩子都在的時候,誠意滿滿的帶著一籃子零食上門兜售……嗬嗬,楊家那閨女倒是會做生意。

要是換了彆的家庭條件好的,又心性不堅定的孩子,可不就要越陷越深,賭徒欠下高利貸了?

崔綠真等了會兒,沒等來意料中的爸爸的生氣,抬頭看著他,“爸爸你為什麼不生氣呀?”

“生氣什麼?”

“因為我花錢沒計劃,超出能力範圍的消費欠債……”

顧學章點點頭,“這一點確實做得不好,我知道你已經意識到錯誤了,我就沒生氣的必要了。”他頓了頓,“我知道這事不怪你,而是彆人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引導你超前消費。”

崔綠真怔了怔,“是美芝姐姐嗎?可她允許我欠債,也不催我還呢,相當於是借我錢花。”

顧學章笑笑,“對,她也不算惡意引導,隻不過這廠裡的小孩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懂事。”她不催你,不收你利息,也不一定代表對其他人也是這樣啊,傻閨女。

當然,顧學章知道閨女麵皮薄,自尊心又重,他知道適可而止。“欠了就欠了,趕緊想怎麼還吧。”

於是,崔綠真又把她的還款計劃說了,等她去市裡上學,每天就能有四角錢的交通費,再加午餐費,她早早起床走路去,中午支持饅頭和玉米饃,不用兩個月就能把欠債還清的。

顧學章忍不住笑了,揉揉她:“你啊你,起那麼早睡眠不足個子長不高,吃不好營養跟不上怎麼辦,這樣吧,我給你安排份工作。”

“真噠?”她的眼睛亮得不像話,以前給楊美芝打工的時候她每天都能餘幾角錢呢。

“你不是跟春苗學打算盤和記賬嘛,學得怎麼樣了?”

“學會啦!上個星期的賬姐姐就是讓我來記噠!”她驕傲的說。

於是,顧學章跟幾個股東說了一下,讓他閨女來記賬和算賬,每個月開她三十塊錢,大家夥都沒意見。就連劉惠王二妹和陳麗華都無話可說,因為崔綠真真的是個很老實,很公正的孩子,要說其他人會貪點啥,她們有可能信,可小姑娘絕對不會!

當然,前提是她不能影響學習,每天最多隻能花半小時在這件事上。黃柔知道後,還怪丈夫怎麼讓她去做童工,家裡不缺這點錢。

顧學章摸了摸鼻子,咱們家裡是不缺,可閨女缺啊!你每天隻給那麼點零用,她不就會偷偷往外頭想辦法了嘛?這三十塊,就算是小丫頭的錢了,家裡誰也不能以任何借口挪用,發工資那天必須一分不少的給她。

妻子對女兒的教育,尤其是金錢這一塊上,還停留在她四五歲對錢沒概念的時候,卻忘了十幾歲的小姑娘也有自己的愛好,自己的社交。

他相信她,給錢不會把她慣壞,反倒會讓她更懂得珍惜,更知道努力的意義。

黃柔被他說得無地自容,也發現自己對閨女太過嚴格了,所以等閨女拿到第一個月工資時,小心翼翼問要不要交給她的時候,感動得熱淚盈眶,“是媽媽虧待你了,好好留著自個兒花吧。”

他們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她能有工作,丈夫能扳倒蛀蟲從而步步高升,他們能在食品廠和皮革廠都有股份……一切的一切,都是小人兒帶來的。就像丈夫說的,即使她沒輕沒重大手大腳,那又怎麼樣?難道他們現在還沒能力養一個大手大腳的閨女嗎?

彆說什麼養成她勤儉持家的好習慣,閨女不富養,從小精打細算扣扣索索,以後萬一讓個窮小子隨隨便便一點好就給哄走,她找誰哭去?越是從小拮據的孩子,越是容易受不了小恩小惠。

再說,從小精打細算扣扣索索的孩子,跟要啥有啥的條件裡長大的孩子,氣質都完全不一樣!

黃柔這才發現,可不是嘛。她前十幾年要啥有啥,後來搬進胡同後落地鳳凰不如雞,所以放閨女身上就矯枉過正,覺著不能讓她受她曾經受過的苦,卻忘了顧學章不是她父親,他不會允許自己一句交代也沒有就扔下她,更不會做違法亂紀的事兒!

他們會一直這麼紅火下去,閨女也永遠不可能受家道中落之苦!

崔綠真不知道怎麼把媽媽給惹哭了,著急道:“媽媽彆哭,我會省著花的,我……”

黃柔拉住她的手,“沒事,大手大腳就大手大腳唄,咱們家有錢。”

可崔綠真才不信呢,家裡能有多少錢呀,她先把十八塊多的欠賬還清,被爸爸提醒過後,親眼看著楊美芝把她的名字劃掉,這才如釋重負。還剩十塊出頭,她打算上百貨商店給媽媽買個禮物。

這一天,是星期六。她在新家門口的公共汽車站等到菲菲,兩個人搭上汽車,先去南邊自由市場看了看。

秋收結束後,陽城市的聯產承包責任製在農民們的激烈討論中,落實下來了。因為市級領導也拿不準到底允不允許承包到個人,乾脆放任自流,以生產隊為單位,民主表決,願意搞責任製的就搞,不願意的繼續吃大鍋飯。

這可難壞農民們了,有的聽說安徽四川搞起來後產量翻倍,農民們都出去打工掙錢了,誰不羨慕?可有的又說沒有大鍋飯吃後,許多沒有勞動力的家庭眼見著就吃不飽了,過得還不如大集體時候。

彆的生產隊,想要單乾的遠遠超過想吃大鍋飯的,可牛屎溝不一樣,不僅因為還欠著兩萬元貸款,一旦分灶就要把貸款分到個人頭上,更因為他們是剛被大自然狠狠地收拾過一頓,剛剛嘗到“人多力量大”甜頭的,他們對“集體”的依戀遠遠超過這世界上所有的農民!

百分之八十五的社員都不願從集體分灶!

這可愁壞崔家人了,他們剛好屬於那想要分出來單乾的人家,因為崔建國當著隊長,老二老三在外頭工作,女人們都在廠裡上班,光老兩口既要掙工分又要養豬雞鵝,忙得不可開交。才三四個月,崔老頭和老太就累病了兩次。

不再依賴土地的兒女們有能耐了,自然不願父母受累。兄弟三個商量一番,拿不準主意,又來找黃柔和顧三商量一番,決定崔顧兩家都不吃大鍋飯了。而同樣跟他們一樣要分出來的,還有邱家,張大力家,楊發財家……這樣搞下來,其實也就是變相的施行聯產承包責任製了,他們幾家是承包到戶,其他人家是承包到組。

為了公平起見,土地按人頭分好份數,每個人頭二畝山地一畝水田的組合,肥瘦搭配,采用抓鬮的方式,崔顧兩家運氣好,抓到的都在家門口不遠處,而且基本連成片,沒有東一塊西一圃的。

楊家和張家就比較倒黴了,抓到的全是半山腰上,東一塊西一塊不說,離家也遠,可把楊老太氣得喲,指天罵地賴崔建國做了手腳。卻也不想想,他們家周樹蓮和楊秋生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快一年了,不也死乞白賴的多要了兩個人頭的份?

崔建國本身不善於辯解,況且他現在急著要進城給皮革廠幫忙,哪裡稀罕跟她吵。嫌他當大隊長做手腳是吧?那他就不當了,愛誰誰。

而恰在此時,“大學畢業”的張愛國回來了,直接在公社分到一份革委會主任的工作不說,他還堅持要帶領牛屎溝社員們走社會主義道路……直白點說,就是還要兼任牛屎溝生產隊書記,隊長是他安排的親信。

好家夥,崔家人嘴上不說,心裡都唾棄呢,剛地震那年咋不見你回來臨危受命?現在光景好起來了,你倒是會回來撿便宜,摘現成的果實!

崔建國這幾年可謂是儘職儘責,沒想到臨頭被他摘走果實,心裡也著實不舒服。可他也看得開,反正農民這碗飯他是吃夠了,終於有機會擺脫,也算得償所願不是?

崔家分到十四個人頭的貸款債務,也就是二百四十元,抓鬮當天就把錢交給生產隊會計了。邱家一大家子在村裡受儘白眼,早就想從集體分灶了,說分家說了那麼多年沒正式分成功,這次因為幾百元的債務才徹底把這股粗粗的麻繩給解開,也算得償所願。

其他公社和生產隊,百分之八.九十都搞責任製了,越來越多的農民從土地上“解放”出來,都紛紛往城裡湧。而他們最愛去的就是城南的自由市場!

此時的大垃圾場這兒,跟半年前又完全是兩副模樣了,人山人海!這樣的人山人海跟以前的人山人海不一樣,以前是賣東西的多,買東西的更多,今年卻額外的多了另外一種人——站工。

即出賣勞動力和技術的短期工人,都是從各個生產隊來的農民,趁著農田裡活計不忙,帶上三兩乾糧,背著背簍,站在人多的地方等候招工。因為大型基建項目的增加,建築工地用人量大大增加,許多包工頭都會臨時來這兒招幾個短期工人,有時隻是攪拌混凝土缺人手,去乾個三五天能掙幾塊錢。

這幾塊錢,帶回家就是油鹽醬醋,是兒女的學費,老人的看病吃藥錢。

崔綠真和胡菲一路走,一路覺著新奇,這個社會,好像又在以她們聞所未聞的方式發生著改變。半年前他們兩家人蓋房子還愁找不到建築工人,一日一餐好吃好喝的伺候工人們,生怕他們不能按工期完成任務,現在滿大街的工人,但凡有主家開口說要招工,立馬幾十名身強體壯自帶乾糧的站工圍上來。

他們有的是磚工,有的是泥的,有的水電工,有的木工……就算沒有各類技術含量,也都是年紀輕輕身強體壯的好把式!

甚至,她們還遇到了牛屎溝邱家的幾兄弟,讓綠真幫忙問問李家溝的食品廠招不招工,家裡分到的土地眼看著就要種小麥了,他們想去乾幾天短工掙點麥種錢。

現在的高氏老字號食品廠已經是大河口首屈一指的有名廠子,每年不止出罐頭柿餅,現在又新開發出一種果脯——話梅!

春秋正是野梅子成熟的季節,漫山遍野都是黃紅色的梅子,隨便摘一個擦去絨毛,咬一口能把人牙齒酸掉,除了懷孕害喜的小媳婦兒,農村沒人敢吃。可高元珍愣是能想到,用一定比例的鹽糖和黃酒浸漬這些梅子醃製出酸酸甜甜生津止渴的話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