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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小地精 老胡十八 17161 字 10個月前

花唄!

幺妹眨巴眨巴眼,那可是十萬塊!

春苗不知道他們帶了多少錢來,更不知道這半年皮革廠掙了多少,以為還跟以前一樣,半年幾萬塊,公賬上頂多兩三萬。因為她太清楚她媽妯娌幾個的脾氣,吃進嘴的東西絕不可能再吐出來!

而周文良,雖然是乾部家庭出身,可也不是大富大貴家庭,以為顧學章這麼豪氣,身上怕是也有兩三萬吧,哪裡想得到他們那兩個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大包裡,脹鼓鼓的居然全是人民幣!

通過聊天,顧學章知道,周文良的母親是石蘭省人民醫院消化內科的護士長,父親是陽城市隔壁的花城農村出身,現在省委辦公廳,可以說是非常典型的乾部家庭了!

當然,這也是春苗第一次知道自己這個追求者的家庭情況,原來是這麼的……遙不可及。

她的心情,更複雜了。

幺妹輕輕勾了勾姐姐的手,咱們家也不差呀!現在一年掙的錢可是乾部家庭一輩子也掙不到的,退一萬步說,哪怕崔家還跟以前一樣貧困,那也是憑自己能力吃飯的呀,哪有高低貴賤之分?

他們在村裡走了一會兒,遇到不少當地人,有的乾活回來,有的下班回來,都好奇的打量著他們。畢竟,這附近外地人是不少,可那是蛇口,這個村子距離工業園還有二十多公裡呢。

周文良帶著他們,來到另一戶人家門前,這家條件好多了,是一棟漂亮的三層小洋樓,大門敞開,幾個孩子在院裡跑跳著玩耍,還有兩隻小黑狗“汪汪汪”的衝陌生人齜牙咧嘴。

原來,這是周文良知道春苗在找賣地人家時,通過自己的朋友關係幫她打聽到的。這戶人家的兒子閨女都在香港工作生活,改革開放前就在香港定居的,隻是以前被當作有“海外關係”,老人孩子沒少被生產隊穿小鞋,現在開放了,兒女已經給他們向英國政府申請了移民,下個月就要走。

而且,因為打定主意以後都不回來了,兒女讓他們把房屋土地全賣掉。村裡想要接手的人不少,畢竟這麼大一棟三層樓看著就眼熱,可因為記恨以前被他們欺負,老兩口都不同意。

現在來了外地人,又是朋友的朋友介紹來的,跟村裡其他人都沒有牽扯,老兩口也很痛快,房子加土地八萬塊,全給他們。

雖然在這年代來說是天價,可對皮革廠來說還真不算什麼,顧家父女倆當即同意。

還想幫他們砍價的周文良:“……”

這可是八萬塊啊!

而且,對方還有個要求,如果能兌換成港幣的話,可直接一口價給他們少五千塊錢。七萬五千塊人民幣約等於二十三萬港幣,這可真是會為難人的。

這年代外彙管理不是一般嚴,外籍人士兌換不了人民幣和各種流通票,隻能將外幣兌換為外彙兌換券進行消費,過程複雜不說,還有額度限製……想要兌換如此大量的外彙,就是顧學章也沒法子。

那家人見他們實在沒辦法,也就不說什麼了,隻約好明天上午十點去辦手續,四人這才來到蛇口。天已經黑了,可工業園一片燈火通明,碼頭四處還是“轟隆隆”的貨輪汽笛聲,碼頭上的工人們熙熙攘攘,宛如白晝。碼頭兩側的白牆上,是紅漆寫的“時間就是效率”幾個大字。

就連碼頭不遠處也有幾個小食攤,支著幾張簡單的木桌子木板凳,風爐裡是燃得通紅的蜂窩煤,大鍋裡熱氣騰騰,不斷有人上岸吃東西,不斷有人吃好抹著嘴離開……

幺妹驚訝得“啊”一聲,張大了嘴巴。

蛇口的夜晚不是夜晚,就是白天!

顧學章也愣住了,這跟他們在報紙上看見的蛇口,仿佛不是同一個地方。

或者說,報紙上的隻是白天的蛇口,而夜晚的蛇口才是真正的,鮮活的,富有活力的蛇口!

春苗和周文良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這等場麵了,笑著解釋道:“隻要不下雨,碼頭上都是來往擺攤的人。”

今兒天黑前下過一場小雨,幺妹驚訝的問:“難道平時比這還多嗎?”

春苗點點頭。她剛看見的時候也是這副表情,甚至比他們還吃驚,在她有限的二十年人生裡,大半夜賣吃的還真沒見過!哪怕國營食堂也是晚上八點準時關門下班的,聽說碼頭上的小吃攤能賣通宵!

於是,幾個人也不去彆的地方了,找個乾淨的攤子坐下,點了四碗麵,隨便將就著吃點兒。

麵食攤老板娘是個三十出頭的女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穿著樸素,一雙玫紅色尼龍襪分外亮眼,背上還背著個三四歲的女娃娃,怪辛苦。

幺妹最擅長跟人搭訕啦,“阿姨,你們家小妹妹幾歲啦?”

女人也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馬上四周歲,現在睡著了好容易安靜一會兒,白天可鬨騰。”

小女孩紮著兩個衝天揪,大大的腦袋軟軟的趴在女人背上,兩隻小手還“投降”似的舉在頭頂,兩隻長長的小腿從背帶底下露出來,晃蕩晃蕩的踢在媽媽腿上。

女人每走一步,就要被睡夢中的女兒踢一腳。

“阿姨怎麼不把妹妹放家裡,背著乾活太辛苦了。”小地精四歲的時候已經知道心疼媽媽,不讓媽媽背著乾活了。

女人苦澀的笑笑,“我一個人帶她,租的房子不安全,還是帶身邊放心。”她下意識摸了摸閨女兩隻腿,涼涼的,可也沒辦法。

但下一秒,看著幺妹誠懇的滿是關心的眼睛,她又開心了,“這丫頭黏人得很,不跟她奶。”

幺妹也不由自主跟著笑起來,這位阿姨跟媽媽真像。

“你們是外地來的吧?可以嘗嘗這邊的鹹魚,你們放心,我不收你們錢,是我自己醃製的。”女人把手在盆裡洗乾淨,從瓦罐裡小心的夾出一小碟魚塊來,色澤金黃,聞起來鮮香美味。

幺妹很不爭氣地咽了口口水,“謝謝阿姨。”率先夾起一塊,剛嘗一小口就眯起眼來,哇塞,比她想象的還鹹香鮮美!

其他三人也被她享受的模樣吸引,也紛紛嘗了一塊,是真好吃。大河口的口味本來就偏鹹辣,這樣的小菜簡直香得讓人吞舌頭,配上大海碗麵條,簡直不要太美味!

“好好吃哦,阿姨你的鹹魚怎麼賣?能再給我們來一點嗎?”

女人愣是不要他們錢,又給夾了尖尖的小山似的一碟。

“娃她爸以前就愛我醃的鹹魚,你們要喜歡,待會兒撈一點給你們帶回去吃。隻不過不能久放,儘量一個星期內吃完,吃不完就不能再吃啦,會壞肚子。”

她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碼頭上風吹日曬,整個人黑得發亮,可說起醃魚,臉上的笑又是那麼燦爛。

不難看出,平時她也是個善談的女人,通過她的介紹,幺妹知道,自從開放後,蛇口碼頭就成了一扇跟外商做生意的窗子,往日裡來來往往都是各色港商台商日本人。甚至,待得時間久了,她能通過服裝就分辨出各個國家和地區的商人。

這不,聊幾句天,她就知道幺妹他們是來尋商機的,“你們來晚了,白天來那才叫人山人海,一茬茬的商客,跟咱們小時候趕集似的。”

幺妹聽得津津有味,忽然指著碼頭右側一片空地問:“那,那邊的地賣出去沒?”

“早賣了,一個香港人買的,一天不知道有幾茬客人問呢,小姑娘真有眼光。”

幺妹在心裡遺憾的歎口氣,又指著附近幾塊空地問,都是早早賣出去的,買主全國各地的都有。她們家要是能早兩年前攢到十萬塊,這些地方就是她們家的。

可惜啊,時不我待。

女人見她遺憾,就玩笑似的說道:“就你看上這塊,有兩千五百多平呢,就咱們內陸人說的三畝,要不是香港人生意周轉不開,早開發出來了,不然這麼大塊地,不光咱們農村人看著可惜,其他老板也覺著可惜,這麼好的位置……可惜啊,他也想出手嘞,可就是找不著買家。”

她能知道這些消息一點兒也不奇怪,在碼頭上兩年,她會做生意,更會做人,跟誰都能搭上話,真真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

“為什麼呢?”

“要價高唄!”女人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又摸了摸孩子涼涼的雙腿,碼頭上海風大得不像話,她儘量站在煤爐旁,讓紅通通的煤火給孩子護著。

幺妹好奇的問:“他要多少?”

女人伸出四根手指頭,“四十萬。”

“嘶——”春苗和周文良同時倒吸一口涼氣,這他娘的剛才還說十萬是天價,這才叫真正的天價!人均工資也才六十塊的年代,一塊四畝的土地居然敢賣四十萬人民幣!

四十萬,彆說隻是一個小小的蛇口,就是去美國也能買到了吧?這香港人可真敢獅子大開口,都當大陸人是傻子呢?

顧學章不止吃驚,還失望。他其實也看上這塊地了,距離碼頭就三四十米,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地勢了,周邊蓋工廠,蓋房子,開旅社的很多,唯獨這麼大塊地空著,跟足球場似的……垂涎的人沒十萬也有八萬。

這就是傳說中的“地王”吧?

失望的是,他要價果真高不可攀,難怪會空著開發不出來呢。

幺妹卻心頭猛地一跳,“真要四十萬?”

“對,一分不少,上個月已經有人給到三十八萬了,他不賣呢。”

春苗一看妹妹躍躍欲試的表情就知道不好,趕緊拉了她一把,“妹彆急,明天再看看。”

這不是四千四百,是四十萬啊!妹妹可彆衝動!

彆說她們家壓根拿不出這麼多錢,就是能拿出來,也不能這麼花,四十萬買塊地,又不是在火星上買!

可幺妹的心已經掛在這塊四畝的土地上了,再好吃的鹹魚也沒那麼香了,她十分,非常,極其想要買地!

碗裡的麵沒吃完,就被海風吹涼了,女人忙著要給他們熱一下,幺妹攔住了,還從褲兜裡掏出十塊錢遞給她:“謝謝阿姨,早點收攤吧,彆把小妹妹凍壞。”

“太多了,這也就兩塊錢,因為碼頭上大家都是這麼賣的,我還怕你們……”女人愧疚的說,普通的麵賣五角錢一碗,是真的貴。可大家都是這麼賣的,蛇口的錢好像不是錢,因為它不值錢。

“阿姨快收下吧,我們走啦。”海風實在吹得厲害,四人也坐不住,起身就往不遠處的私人旅社走去。不用介紹信,不用身份證明,給錢就能住。

當然,價格也貴,一個兩張床的標準間居然十塊錢一晚,關鍵裡頭的設置還比不上當年在廣州住的,沒有獨立的衛生間,開門進去就是兩張一米二的小床,也沒桌子板凳床頭櫃啥的,特彆簡陋。

真的,要不是它位置好,壓根不值這點錢,彆說十塊,就是三塊也不值!

幺妹歎口氣,“蛇口的錢真不是錢啊。”

春苗“噗嗤”一聲樂了,“所以你就敢想四十萬的土地啦?”

幺妹害羞的笑笑,“這不一樣嘛,那片土地是真值這個價……嗯,準確來說是未來值,現在嘛,肯定不值,但咱們要看長遠……”

“得得得,你呀,小財迷,哪怕它真的值,那是幾年?五年還是十年?”

“我保證,不用十年,最多五年。”

春苗愛憐的摸了摸她頭發,“好啦好啦,知道你腦袋靈光,可未來發展大勢咱們誰也說不好,要是五年就能回本,那咱們人民幣得貶值成啥樣你說?”春苗本身就是學財會專業的,對人民幣兌外幣彙率,利率貶值通脹啥的很清楚。

幺妹雖然也喜歡看政治經濟學的書籍,可跟專業人士比起來還是外行得多,她不確定的問:“那如果這五年裡咱們在這兒開個批發市場呢?這樣就算地價再沒有升值空間,可咱們也能掙錢不是?”

春苗又笑了,輕輕拉了拉她的小辮子,“還惦記你的批發市場呢?你跟春暉咋就這麼想搞批發嘞?”

幺妹不知道,反正她自從去過北京後,這個念頭就在腦海裡紮了根。她就是覺著,日本人都想搞的事,應該不會虧。

要是,真能把這塊地變成自家的,那五年期間絕對能開起一個成熟的批發市場,哪怕地價不再升值,她們也不會虧!

“姐你先休息,我找我爸商量去。”

春苗看她火急火燎的跑隔壁去,無奈搖頭,她妹啊,聰明是聰明,就是膽子太大,太敢想!家裡哪有這麼多錢讓她買地開批發市場?

一年沒回家的春苗,還真是低估了皮革廠的賺錢速度,嚴重低估。

當然,也賴劉惠,她跟防賊似的,三個閨女跟前從不說家裡分到多少錢,買設備那次還跟閨女哭窮,讓她們幫忙借錢,平時打電話也是千叮嚀萬囑咐要省著點花,他們掙錢不容易啥啥的,以至於友娣和春苗都不知道家裡到底有多少錢。

隻有小彩魚知道一些,可她沒機會告訴兩個姐姐,每次打電話媽媽都不讓她跟姐姐們多聊幾句……說費錢。

正想著,周文良過來了。

他剛洗過臉,一張清俊的臉上掛著晶瑩的水珠,愈發襯得他清秀帥氣。

春苗不好意思的紅了臉,“今天謝謝你啊,耽誤你時間了。”

“這有啥,反正周末,我閒著也是閒著。”大男孩低頭,踢了踢腳尖,“你們家姐妹幾個?”

“七個,我是老大。”

“嗯,那真……真好,我們家隻有我一個,堂兄妹倒是有五個,但來往不多。”他們家是乾部家庭,叔伯們都還在農村種地,他從小就沒回過幾次村。

“嗯,我們家七姐妹從小一起長大,即使不是一個爹媽生……”春苗咬著嘴唇,不知道這樣查戶口式的聊天要繼續到啥時候。

“那你們平時都乾些啥?”

“春天挖野菜,蕨菜木耳摘回來,奶奶給我們涼拌了吃,酸酸甜甜特彆開胃……夏天,幺妹和春暉下河洗澡,捉魚,吃西瓜……秋天嘛……對了,你問這些乾啥?”

周文良的眼裡蓄滿了笑意,“秋天乾啥?割稻穀捉泥鰍嗎?”他父親是農村出身,常給他講小時候的趣事。

“對,冬天下雪我們最開心了,因為能在炕上玩兒一天,翻花繩扔石子兒,特彆有趣。”

周文良羨慕極了,這都是他沒有經曆過的美好。“我的童年就沒你們這麼幸福,我媽老讓我學習,讓我看書,小夥伴……”

很快,兩個年輕人站門口聊得越來越歡,雖然來自不同的家庭,不同的階層,不同的學校,可兩顆年輕的心卻在慢慢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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