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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小地精 老胡十八 16108 字 3個月前

最終,在綠真和黃柔的勸說下,崔家人還是隻能尊重春暉的選擇,這麼多年的經驗證明,春暉的眼光不會錯,她的選擇沒問題。

罷了罷了,無論結果如何,總得讓她試試。

雖然過完了1989年的春節,可去年的“餘威”仍然遍布大河口上下。自從去年全國實行價格雙軌製以後,物價飛漲,漲到飛起,漲幅普遍達到百分之二十以上。

當然,這隻是平均值,對於電視機、收音機、自行車、電冰箱等緊俏商品,那都是至少百分之五十以上。據說那大街上,隻要看見電視機,隻要能放出圖像來,買!

那自行車,隻要鏈條能轉,甭管啥牌子,買!

那電冰箱,隻要有冷氣,買!

更彆說油鹽醬醋茶等各類基本生活物資,那都是直接哄搶!

而這樣的見東西就哄搶的“繁榮”,對什麼市場最有利?

當然是大河集團的批發市場,全國三十幾個大型批發市場,盈利是去年的五倍,實現可怕的質的飛躍!

崔綠真覺著,這真的是”可怕”,她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到的飛躍,一開始她也高興,可慢慢的發現,漲價並非長久之計,說不定還會給經濟社會帶來難以磨滅的陣痛。

但全國都是一樣的形式,她沒辦法,顧學章也沒辦法,隻能眼巴巴看著。跟他們不一樣的是崔顧兩家的女人們,為了應對飛漲的物價,她們自發采取了兩個措施:一是大量購買生活必需品,譬如幾百斤的毛線棉花的確良,用大水缸裝的油鹽醬醋,但凡街坊鄰居們喊一聲“要漲價了”,所有女人傾巢而出!

第二種對抗漲價的方式是綠真教她們的——購買黃金製品。因為黃金是國際流行的硬通貨,保值。

老崔家的女人們,也不懂什麼經濟規律,反正綠真說啥就是啥,她說保值那肯定保值,買!她們家最不缺的就是現金,大清早出門,到賣黃金飾品的櫃台,買!中途買太多帶不回去怎麼辦?讓老二老三開車來拉!

現金買光了怎麼辦?讓老二老三趕緊拿存折取錢,買!

買完了百貨商店怎麼辦?換一家唄!

她們一連買了三天,大河口的人聽說□□家女眷買空了全市百貨商店的黃金製品,立馬再次傾巢而出,頓時帶起了一股黃金搶購潮。

於是,顧家現在倉庫裡放著的都是一堆亂七八糟的黃金製品,什麼金佛金蟬金項圈的,還有將來十年也不一定用得完的棉花毛線的確良……當然,更少不了男人們搶購的各式白酒啤酒,買的時候就跟不要錢似的。

幸好家家都有大房子,房子底下還有地窖倉庫,倒是不用擔心沒處放。那麼多黃金製品也不怕賊惦記,因為顧家圍牆裝了一圈最先進的防盜電網,還有發電機,哪怕全市停電也沒小賊敢飛簷走壁。

四月份,因省城出了一樁要案,胡峻被省廳召回,綠真一個人也不回小麻雀去住了,留在娘家幫忙。

在她們的律所樓創造出僅次於“深圳速度”後,大河房地產公司在陽城市很受歡迎,陸續承包了好幾個項目,有給市交通局蓋宿舍樓的,有給市醫院蓋新住院樓的,也有給市政府蓋會堂的……反正都是通過統一招標競標的形式,全靠實力。

連續接了十幾個項目後,房地產公司也算有了經驗,開始在省內其他地州市輪轉,哪兒有項目就去哪兒,工地多,對專業技術人才的需求與日俱增。

人才啊人才,崔綠真再次發愁了。

春江水暖之際,不知道為什麼,綠真挺想吃山裡的野菜,尤其是那紫綠色的蕨菜苗,焯水後用點兒酸醋蒜泥涼拌,簡直不要太下飯。

雖然是成年地精了,可貪吃的毛病一直改不掉。

綠真咽了口口水,“奶,咱們回牛屎溝挖野菜叭。”

崔老太一愣,她確實想念老家了,當年地震後新蓋的房子還沒住過幾天呢,就這麼放著長蜘蛛網怪可惜的。正好接下來就是周末,湯圓姐弟幾個也不用上學,她不用在家做飯。

“行,我待會兒收拾收拾,咱們下午就走。”

“走去哪兒?”顧學章和黃柔剛好從外頭回來,沒聽全。

“綠真說她想吃野菜,我帶她回去挖點兒,你們想吃啥?春芽要嗎?隻是這幾天春芽老了,不怎麼香了,還澀嘴。”

顧學章他們還沒說啥,八斤不知道又從哪兒跳出來,大聲反駁:“我春芽姐姐可不老,她還沒結婚,還沒生孩子呢!”

眾人大笑,這叫啥?彆人說啥都沒聽懂呢他就亂插嘴。

顧學章想了想,他也很久沒回過牛屎溝了,“媽,這樣吧,待會兒一起回去吧。”這麼多年,他也跟著黃柔稱呼崔老太“媽”了,平心而論,這世上再也找不出有她對他三個孩子這麼用心的老人家了,真真是掏心掏肺的好,他叫一聲“媽”也不足以回報她十分之一的付出。

黃柔奇怪,“你不是單位還有事嗎?”

顧學章躍躍欲試,“工作哪有乾得完的。”他搓了搓手,“我找幾根魚竿,綠真明天跟我釣魚去。”

“好嘞!”崔綠真現在多了個中年男人的愛好,尤其野釣,那才叫個舒服,自在。

說動就動,大家隨便收拾兩件換洗衣服和鞋子,帶上幾樣吃的就準備動腳,就等湯圓橄欖,要是讓他們知道大家沒等他們先出去玩了,兩個小屁孩會生氣噠。

開了三輛車,十幾號人浩浩蕩蕩進牛屎溝。顧家老兩口經常回來住,兩家人的房子都打掃得乾乾淨淨,倒是不用怎麼打掃,隻把鋪蓋拿出來通通風就行。

綠真回到以前自己住的房間,看著牆上糊的報紙,十分懷念。隻見她四處轉了一圈,彎腰從炕尾洞裡掏出一個瓦罐,罐口封著兩層油紙,揭開發現裡頭是一堆零錢,全是一分二分的,這都是小時候媽媽為了哄她,每次回家給的零花錢。

在牛屎溝也沒地方花,一直攢到現在,二十多年了。

不過,現在的牛屎溝可今非昔比,村裡開起一家小賣部,她抱著一罐零錢出去買了半斤水果糖回來,花花綠綠的糖紙,孩子們都喜歡。

小橄欖先挑了幾顆橘子味的遞給她,才自己隨便剝了一顆放嘴裡,臉上的表情說明,並不好吃。

是啊,對吃慣了進口糖果和巧克力的孩子來說,這種劣質水果糖連甜味兒都帶著鄉土氣息。綠真歎口氣,她當年要是能吃上一顆,睡覺都能笑醒呀!

以前的菜園還依稀有幾圃韭菜,老太太準備去割兩把回來,再打幾個雞蛋,做韭菜盒子吃,可出去一趟才發現,韭菜都老死了,原本青翠欲滴的菜地,現在成了野草的天堂,野蠻生長。

“嬸子?哎喲還真是嬸子啊,我聽我家鴨蛋說你們回來了,我還以為他看錯了呢。”門口站著個樸實的農村婦女,一頭齊耳短發白了大半,客氣倒是客氣,就是眼神怯生生的。

畢竟,這可是□□都來了啊!

綠真看著她有點眼熟,但想不起該怎麼稱呼,隻好笑眯眯的點點頭。

“呀,這就是幺妹吧,都這麼大了,你結婚的時候本來我們該去的,隻是家裡的母豬下崽兒,我走不開……”女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是人家辦在陽城賓館,自家太窮酸,總覺著去了也沒地方坐,乾脆就沒去,隻把份子錢湊給村長,讓村長代替大家去。

顧學章和黃柔因為當年就是從顧家戶口本上分出去的,相當於當立一戶,所以剛開始他在供銷社上班,村裡有個紅白喜事都會給他下帖子,他也都會回來湊個人數,給份份子錢。

後來他步步高升當了□□,村裡人下帖子也不好意思再下給他,總覺著有攀龍附鳳的嫌疑……農村人,尤其是同村人,也有自尊心嘛。

顧學章但凡聽說,人雖未到,可每次都會讓家裡人幫他送一份份子錢,也不多,家裡人送多少他送多少,這都是他的情分。大家記著呢!

最讓人感動的莫過於綠真結婚,他給每家每戶都下了帖子,請顧老二挨家挨戶送去的,大家都說難怪他能做大官兒,單這份為人處事的涵養,牛屎溝就找不出第二個來!

說著,崔老太從裡屋出來,“喲,六侄媳婦兒?”

站門口說話的正是崔家曾經的鄰居,沒地震前住他們家左邊,右邊是楊家。

“嬸子身體還好吧?”

“好著呢,最近也沒見你們,有空上家裡玩兒去啊。”

老鄰居很快寒暄起來,聽她說韭菜死了,忙道:“我家菜地裡有的是,嬸子你等會兒,我讓鴨蛋給你們送來。”說著生怕崔家人拒絕,趕緊跑了。

沒一會兒,一個黑黑瘦瘦的半大小子,背著一隻半大竹簍,“奶,我媽讓我給你們送點菜。”跟他媽一樣,放下籃子就跑了。

綠真拿出來一看,喲,種類還不少,都是非常新鮮的應季蔬菜,一根根水嫩嫩白淨淨的芹菜,根子上還帶著淡紅色的菠菜,以及隻有嬰兒臂粗的萵筍……真是看著就讓人咽口水。

雖然大河口也能買到這些蔬菜,可終究是被菜農精心處理過的,不如直接從地裡□□的帶著泥土的新鮮。用老太太的話說,施化肥的能有施農家肥的香嗎?

黃柔幫著婆婆,把萵筍皮給削了,正準備切成薄片清炒,忽然剛跑走的鴨蛋又來了,這次是提著一筐雞蛋大的土豆,土豆上帶著泥土,他指甲縫裡也還有泥土……明顯是現刨的。

“哎喲這可不行,我們也就回來一兩天,你拿這麼多菜乾啥?”而且農村人吃土豆都是長到最大才吃,雞蛋大的可沒人舍得刨,太浪費了。

鴨蛋低著頭,“我媽讓我刨的。”放下籮筐又要跑,卻讓八斤和小橄欖攔下了,他倆一人拉著他一隻袖子,終究是算半個城裡長大的孩子,不敢直接拉他的泥巴手。

“哥哥你在我們家玩兒吧!”

鴨蛋迅速的看了他們一眼,又低下頭,“不,不了,我還回去放羊。”

八斤眼睛一亮,“羊屎真的是小顆小顆的嗎?拉一次真的拉很多顆嗎?”

鴨蛋沒想到,這個“城裡大官兒”家的孩子會問這麼接地氣的問題,連忙點頭:“嗯,還特彆乾,這幾天沒下雨,我們撿來打戰可好玩了。”

八斤立馬找到失散多年的兄弟似的,一把握住他的手,“走,我參戰!橄欖你去不?”

小橄欖點點頭,三個男娃跑了,小湯圓聽見,也覺著新奇,追在後頭,“喂,你們等等我啊!”

崔綠真:“……”沒想到,她們家的孩子也有被羊糞蛋吸引的一天啊!小時候生產隊也有羊,她跟春芽沒少跟在羊屁股後撿羊糞蛋,自留地沒肥可施,除了自家茅坑裡那點農家肥,就指著這點牛屎羊屎啦。

老太太感慨不已,這才幾年啊,家裡孩子就這麼“不食人間煙火”了,要再過幾年,恐怕連麥子韭菜都分不清了。

一直玩到天擦黑,姐弟三個才回來,嘴裡“哇哇”叫著,說羊怎麼樣,羊糞蛋怎麼樣,跟發現新大陸似的。黃柔讓他們去水井邊洗手,一麵在旁邊監督著不讓他們趴井口玩,一麵問:“怎麼不把鴨蛋哥哥叫來家裡吃飯?”

“我們叫啦,可他不來,他說他媽媽說了,不能隨便上人家裡吃飯。”小湯圓蹲在盆邊,手把掌放水裡玩得不亦樂乎。

“我連他的戰友一起叫了,他們也不來。”

“喲,還有‘戰友’呢?”顧學章覺著好笑。

“有啊,十幾個呢,都是放羊放牛的,還有兩個放豬的,豬有那麼大,湯圓還騎上去溜了一圈!”八斤眉飛色舞比劃著,真是沒見過世麵的城裡孩子。

大人們都被逗笑了,說小湯圓騎豬的話,長大結婚那天要不是下大雪就是下大雨,天公不作美,可把小丫頭嚇到了,“那我不結婚了吧。”

眾人又是大笑。晚飯是用土豆絲、小麥粉、雞蛋液煎的土豆餅,兩麵金黃,又香又脆,再配上新鮮的炒萵筍和菠菜湯,個個吃得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

當然,桌上的話題人物自然就是給他們送來這麼多好東西的鴨蛋小兄弟。綠真記得,這孩子應該跟王玉明差不多大,那年滿月酒她跟媽媽回來過,怎麼玉明還在上初中,這孩子就放羊了?

“他說了,家裡沒錢供他上高中,反正上了高中也考不上大學,白白浪費時間,不如先回來放羊,過兩年給娶個媳婦兒就能下南方打工去咯。”八斤吃得“呼呼”的,分享著他打探來的消息。

娶媳婦兒?在有晚婚晚育傳統的崔家人眼裡,實在無法把那樣的半大小子跟“結婚”聯係在一起,胡子都沒長出來呢!

綠真唏噓不已,“那他的小夥伴也是這樣的情況嗎?”

“差不多吧,反正都沒上學了。”

看吧,這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崔家女孩們上大學念研究生滿世界闖蕩的時候,同一個村裡的孩子卻連高中也沒機會上,早早輟學,早早結婚,重複他們跟父母輩的命運。

“那其他沒上學的孩子呢?”

顧學章歎口氣,“在油氣公司打零工,因為未成年,按法律規定也不能雇傭他們。”

油氣公司這兩年掙到錢,在陽城市蓋起了最高的十二層樓,裡頭正式工人,尤其是工程師們拿的都是年薪,一年大幾千甚至破萬,零工卻隻能乾苦力,有時候有活有時候沒活,乾一天有兩塊錢,一個月頂多能搶到十天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