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匣子很沉,衛寂雙肩塌下,手臂也向下沉了沉。
他低頭一看,裡麵是白花花的碎銀子,加起來少說也得幾千兩。
薑簷聽到衛寂買宅院的消息,從宮中直奔這裡,讓金福瑞回去挑幾個人過來,把庫裡所有的碎銀子都拿出來。
吃了上次教訓,薑簷知道比起大金錠子,衛寂日常用到的碎銀更多。
衛寂抱著沉甸甸的木匣,一時說不清心中的感受,靜默了一會兒,道:“臣有。”
薑簷則說,“再買一個大點的宅子就沒有了。”
衛寂喉嚨上下滾動,“臣……覺得小宅子更好。”
薑簷看他,“哪裡好?”
衛寂小聲說,“就是好。”
說不清楚哪裡好,他就是覺得幾步路從大門走到屋內很好,跟虞姑姑商量在院中開墾菜園時很好,薑簷站在棗樹下,撥弄荷葉招惹那些嬉戲的魚很好。
薑簷聞言卻有些生氣,胸口起伏了兩下,“東宮大礙著你了?”
衛寂沒理解薑簷這話。
薑簷的舉一反三全都用到這種地方,隻因為衛寂說喜歡小宅子,便覺得他是嫌棄東宮地方大。
那日他說那些狠話,也是因為東宮太大了?
反應過來後,衛寂忙搖頭,“臣沒那個意思。”
薑簷把臉扭了過去,越想越氣,又扭回來對衛寂說,“先前也沒見你說過它不好,現在你倒是處處嫌棄它,它怎麼做也不對是不是?”
這實在是個大誤會,衛寂急道:“東宮自然是最好的,臣這小宅子哪裡敢跟東宮比?”
薑簷理也直氣也壯,“他自然是比不上我。”
衛寂一時不知道薑簷說的到底是人還是宅子。
薑簷緊迫地盯著衛寂,雙眸湛著精光,“你怎麼不說話,難道我說錯了?”
衛寂雙肩繃直,點頭如搗蒜,“殿下說得對。”
薑簷脾氣一向來得快,去得也快,將心中的不滿全部發泄出來,他也恢複正常。
“你把銀子收起來,若是短了缺了再跟我要。”
衛寂抱著木匣想了想,他從裡麵取了十幾枚,“放在家中不安全,臣拿這些便可,剩下的先放到殿下那兒罷。”
薑簷並非傻子,看著衛寂的眼睛,“為什麼不要?”
衛寂眼睫緩慢地眨動了兩下,而後慢慢低下頭,“臣從前住在家中,吃穿用度一切靠侯府,搬出來住了總不能也一直靠殿下接濟。”
薑簷張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麼。
衛寂知道薑簷心中關心記掛他,仰頭望著薑簷道:“若有需要,臣一定會跟殿下說的。”
想了一下,衛寂默默補了一句,“若下次再換宅子,也會先知會殿下。”
這次他是有意瞞著薑簷,想著收拾好了再告訴薑簷,誰知道鬨出這麼多事。
見衛寂過得這樣‘清苦’,薑簷小聲抱怨,“你母親都托夢讓我照顧你了,你也不聽她的話,偏要分得這樣清楚。還用下次這樣的話哄我,你把我當三歲小孩了?”
衛寂看了他一眼,見他不高興地垂著眼,“臣沒有哄殿下,臣真是這樣想的,若是再買宅子一定第一個跟殿下商量。”
薑簷哼哼了兩聲,“這個你就該先與我商量,下個不許這樣了。”
衛寂聞言唇角微彎,在他眼中,薑簷很多時候就是小孩脾氣。
在薑簷看過來時,衛寂忙點頭,“臣知道了。”
薑簷板著臉說,“把手伸出來。”
衛寂不知他要乾什麼,遲疑地抬起手。
薑簷又說,“攤開。”
衛寂惶惶不安地把手攤開,薑簷從木匣又抓了一把銀子放到他掌心。
薑簷認真囑咐,“不夠了就跟我說,彆與我客氣。”
衛寂望著他漆黑的眸,慢慢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