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到宵禁的時辰,再不回去便徹底回不去了,薑簷私心想多留宿,但想起他母後的叮囑,這個念頭立刻打消了。
衛寂拿著一盞燈籠,親自將薑簷送到門口。
薑簷打開門閂,轉頭看向衛寂。
衛寂清秀的麵容映著薄黃的燈,眼眸烏潤,讓人一看便心生喜愛。
薑簷喉結滑動了一下,低聲說,“回去罷。”
衛寂:“路上小心。”
薑簷並未說話,隻是湊過去在衛寂眸上落了一個吻,之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怕這麼待下去更不願意走。
直到薑簷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巷子,衛寂才收回目光,將房門關上。
一轉頭,虞姑姑不知什麼時候出來了,衛寂受驚地向後仰了一下,不自覺握緊手中燈籠。
虞姑姑披著一件風衣,溫聲提醒衛寂,“快進屋,夜裡涼。”
衛寂應了一聲,踏過院中的石板拾階而上,“姑姑也快回去睡,我沒什麼事。”
見他不似先前那麼低落,虞姑姑安下心,“好。”
衛寂這才推開門,腳步輕快地進了屋。
虞姑姑望了緊閉的門扉一眼,有片刻的沉思,隨後搖頭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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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衛寂一麵後,薑簷的心情顯而易見地轉好,不像前幾日那樣仇大苦深。
但沒過兩日,他又開始焦躁起來,這次卻極力忍耐著沒去找衛寂。
轉眼入了冬,虞姑姑種的白菜長了出來,熟了之後衛寂與她一塊收進地窖中。
到了十一月,太後的一年喪期終於過了,不日便有言官勸諫明德帝,太子到了適婚的年紀,該定下一門親事。
第一場冬雪過後,皇上下旨封衛寂為永楽郡王,春後與太子薑簷完婚。
皇上不僅封了衛寂郡王,還賜了府宅,到時衛寂出嫁時便不用從侯府,直接從他的郡王府到東宮。
這是薑簷特意向明德帝求來的,他不想讓衛寂從侯府出嫁,又不想衛寂擔一個不孝的名聲,想了兩日才想到這個折中的辦法。
成了永楽郡王後,衛寂便暫且辭了官。
聖旨下來後,衛老太太親自來了一趟。
衛寂除了一方小宅子、幾本古籍,以及一些散碎的銀兩,當真是兩手空空,備不起豐厚的嫁妝。
衛老太太此番來,便是想要與衛寂商議嫁妝一事。
這份嫁妝自然由鎮遠侯府出,衛宗建那邊也鬆了口,擬了一些清單。
老太太被公主府派來的女官客氣地請進門之後,談及嫁妝時女官婉拒她的禮單,說是皇後娘娘待衛寂如親子,叫公主備下了嫁妝。
這樣的事不是沒有,前朝一位太子妃的嫁妝便是皇後備下的。
不過因為那太子妃是孤女,其父隨著皇上一塊起義造的反,後來在一場戰事裡救駕而死。
皇上登基後,便為自己的兒子與那個將軍留下的孤女賜了婚,皇後為其備了十裡紅妝。
今朝還沒過這樣的先例,皇後跟東宮那邊什麼意思再明白不過了,衛老太太隻覺得臉麵火辣辣的。
女官說這些話時,衛寂便在一旁垂眸不語。
其實他也驚愕,並不知道皇後要出嫁妝,秦箏派這位女官來隻說是教他規矩,沒與他說這事。
看著不言不語的衛寂,有那麼一瞬衛老太太是想問他,是否真的不打算認他們了?
但在話出口之前,她忍住了,什麼都沒有說,抱著禮單步履蹣跚地離開了。
衛寂經事少,未曾想成婚還會牽扯這麼多事,這麼多人馬。
下午公主府派馬車過來,說是公主有事要請衛寂過去一敘。
衛寂還以為又是為了婚嫁一事,等到了公主府,隨府中的女官去了暖閣,推門看見的竟是一身玄衣的薑簷。
見衛寂呆在門口,薑簷將他拉進來,迅速關上了房門。
離上次在宮裡遙遙望了一眼,到如今已有半個多月沒見,薑簷十分想衛寂,在衛寂頸窩亂拱了一通,好似要將自己沾上他的氣味。
衛寂僵在原地,半晌才抬手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薑簷的後背,像是在給他順毛。
薑簷果真不動了,枕在衛寂肩頭,小聲抱怨,“日子過得真慢。”
聽到他又說這話,衛寂的唇小幅度彎了彎。
衛寂看了一眼懷中的人,然後開口問,“嫁妝一事也是殿下求的麼?”
薑簷“嗯”了一聲。
衛寂一聽真的慌了,“這不好。”
薑簷抬起頭,“哪裡不好?”
衛寂訥訥地說,“臣能湊一湊,怎麼好讓皇後娘娘……不合規矩的。”
薑簷向皇後求這樣‘荒唐’的一件事,皇後勢必要問為什麼侯府不出一份嫁妝,到時候就會牽扯出他與家中關係不睦。
這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衛寂不想皇後娘娘瞧不上自己。
薑簷道:“我沒求我母後,我跟我阿姐說的,她會為你備嫁妝,我給了她銀子。”
衛寂隨即從腰間取下自己的荷包,將散碎的銀兩跟銅板倒在掌心,從裡麵拿出一張銀票。
他有些窘迫地說,“這些先給殿下,臣家裡還有。”
雖然不算多,但他還能回去湊一湊,再不行把自己收的兩本古籍賣了。
薑簷倒是沒嫌衛寂的銀子少,隻是神色有一瞬的古怪,“我又不是不讓你留私房銀子,你這麼著急給我做什麼?”
衛寂微怔,一本正經向薑簷解釋,“這不是私房銀子,是嫁妝。”
薑簷:“不都一樣?”
兩人都未領略對方的意思,牛唇不對馬嘴地說了一會兒。
最終薑簷將衛寂的銀票收了,“既然你拿給我管,那我就給你管一管。”
衛寂:“臣不是讓殿下管,這銀子是交給公主的。”
薑簷:“交給她乾什麼?”
衛寂認真道:“殿下不是讓公主備嫁妝,這是購置嫁妝的銀子。”
薑簷臉拉了下來,將銀票又塞回衛寂手中。
意識到他生氣了,衛寂糊裡糊塗,不明白他為什麼又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