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衛大忽悠(2 / 2)

衛長君還沒言語,衛少兒頻頻點頭,然後又誇她大兄有先見之明。早在幾個月前就準備好了這時候吃的菜。

衛長君無奈地看她一下,“你當鄉裡人說這時候青黃不接隻是說說?”

衛少兒不敢多言,老老實實用飯。

小霍去病搖頭晃腦,左看看右看看,阿母真怕大舅欸。我大舅好厲害啊。

衛廣跟他坐一塊,“不吃你的餅,看什麼呢?”

小孩淡淡地瞥他一眼,跟衛長君有的時候一模一樣。衛廣愣了一瞬,回過神就看到小孩擠到他大兄懷裡。衛廣無語又想笑,“去病,大舅打人疼嗎?”

小霍去病呆愣片刻,想起前幾天的事,舉起油乎乎的小爪子要打他。衛廣衝他勾勾手:“過來,彆整這些虛頭巴腦的。”

過去是不可能過去,他打不過啊。小孩仰頭向大舅求救。衛長君眼皮都沒動一下,“吃完再說。”

吃飽了,衛長君去八陽裡,小孩也鬨著要去,端的怕在家挨打。衛長君早忘了這茬,還以為他想騎驢,就抱他上去。

舅甥二人晃晃悠悠到八陽裡,已經把小麥種下去的村民或在溝邊放羊,或在村頭閒侃,或在屋角搓繩編草鞋。

村民跟他熟了,見他過來紛紛起身道:“大公子來了。”

衛長君下來:“我找外族人買的種子長大了,今日想請諸位幫我移栽到地裡,不知有沒有空?”

眾人楞了一下,然後紛紛嚷嚷他們有空。

衛長君先讓他們安靜下來,然後去找裡正。裡正先瞅乾活利索的,然後從中挑家裡最窮的,挑二十個隨衛長君過去。

還有四畝耙好的地沒犁成壟,衛長君不敢要太多人,二十人到傍晚就差不多了。沒被選中的人很失望,衛長君安慰他們,下月初和五月也有活,屆時就找她們。

衛長君一直表現的說一不二,說不少他們一個銅板就沒少。八陽裡的人都信他,笑意再次爬滿臉,歡送衛長君出村。

衛長君叫嘟嘟買了打水的軲轆,他後來帶著老奴和家人移到地裡,打水澆紅薯不費勁,果然到金烏西墜,那幾畝紅薯就種好了。

要不是犁地太慢,泥土乾了,也不需要澆水。

村民種紅薯的時候衛長君和衛青二人把地犁成一壟一壟,以致於他也沒能帶衛青進山。

兄弟二人在一起的時候,衛青才問他大兄知不知道那草與眾不同。隨後又問那草是不是賣紙的人賣給他的。

衛長君點頭稱是,明知故問:“草有問題?”

“沒,沒,很好。貴嗎?”。

衛長君微微搖頭:“草不貴,但種子很貴,花了我十金。”

衛青倒抽一口氣。

閒著無聊出來直播犁地的嘟嘟對著屏幕翻個白眼——衛大郎是真敢說啊。

衛長君佯裝赧然:“是不是覺著我被人騙了?當時我也不知怎麼了,稀裡糊塗就把錢給他了。好像吃了迷/藥似的。等他走了我才清醒過來。”摸摸鼻子,輕咳一聲,“所以沒敢告訴你們實情。你可不能告訴阿母和子夫她們。”

衛青下意識搖頭,不經意間看到不遠處的紅薯苗,“大兄,那些其實也是吧?”

“那些真不是。”衛長君微微搖頭,“其實也跟他有些關係。不過那些來自西域。說是像咱們的芋頭和山藥,也長在地下。他告訴我幾日後有外來客商會從子午棧道進京,我將信將疑過去等著,沒想到還真有。我瞧著塊頭挺大就全買下來了。還有一點彆的東西在東廂房,也就是少兒住的房間隔壁放著。”

衛青聽他這麼一說,越發覺得這人和“圯上老人”做派很像。據傳當年“圯上老人”贈書張良就是叫他在哪兒哪兒等著。

這都多少年過去了,這些神人術士怎麼還用這種法子啊。

衛青眉頭微蹙,然後又不禁替他大兄高興。大兄搬到秦嶺果然搬對了。衛長君見他神色變來變去,心提到了嗓子眼,未來的大將軍不會開始懷疑他了吧。

“怎麼了?”衛長君裝作一副很輕鬆的模樣。

衛青笑道:“以前聽人說,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而是仙人。我還不以為然,荒野之中野獸遍地,怎麼可能有仙人。原來不懂的是我。”

衛長君很怕好好的孩子沉迷神仙術士,“還記得我以前說的嗎?大隱隱於市。山野之中是隻有野獸。”

衛青糊塗了。

衛長君:“神人來此,除了我沒彆人,他好隱身遁走。若鬨市之中突然消失,會不會引起慌亂或恐慌?這就不是仙家助人,而是害人。同理,仙家躲在深山之中,進山砍柴的農夫一看他一個人在山野之中,手中也沒利器,那他一定很厲害。農夫會不會求仙人收徒?如果在市井之中看到一個仙風道骨之人,你會怎麼想?他身形飄逸,一定是侯門公子士大夫。那你還會求他收徒嗎?”

衛青想象一下,堅決搖頭,那樣做會衝撞了士大夫。思及此,衛青終於明白他大兄為何說“大隱隱於市”,而仙人卻出現在荒郊野外。

“大兄,我長這麼大也沒見過仙家是不是因為我機緣未到?”衛青其實更想問,是不是他不配。

衛長君一邊犁地一邊一本正經道:“有些人是不配,有些人是仙家不配出現在他麵前。”

“這話怎麼說?”衛青沒聽懂。

衛長君:“有些人他以前是上仙,比我認識的神人厲害。今生沒了前世記憶,那是來此間曆劫。功德圓滿之際便是他恢複真身飛升之時。你可能是滄海一粟,也可能是一粒塵土,也有可能是天上暫時暗淡的星星,因為你正在此間曆劫。”

衛青頓時不禁猜他是星星還是塵埃,猜來猜去總覺著自己是塵埃。可他不想當滄海一粟,“大兄覺著我是什麼?”

衛長君:“我有此種奇遇,我的妹妹是衛夫人,我的弟弟一定是星星。”

衛青覺著安慰他,可這話聽著怎麼就那麼叫人高興呢。

忽然之間,衛青想起以前的大兄就像如今的他,平平無奇。養傷那幾個月寡言少語,又像是慢慢蛻皮的蛇。傷愈後,蛇皮脫下,蛇煥然一新,他大兄也變了模樣,就像突然頓悟變聰慧了。好比從未碰過的犁,他也能很快學會。

若是他想成為星星,是不是也得像大兄一樣遭遇一場滅頂之災啊。

“想什麼呢?”衛長君見他沉默不語,不禁好奇。

衛青越發信賴他,也不怕被吵嘲笑,就把內心想法和盤托出。衛長君楞了一下。嘟嘟提醒他要好好說,彆把大將軍教歪了。

看直播的人雖然看不見兄弟二人的長相,但能聽見他們的聲音。先前還一個勁感慨衛長君能扯,連未來的大將軍都糊弄住了。嘟嘟一提醒,他們也顧不上調侃衛長君,紛紛關心起衛青。

衛長君腦子靈,又有嘟嘟念網友留言,潤色中和一下,道:“磨難有很多種,有的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有的是一點點像鈍刀子割肉。至於你,我覺得你已經經曆過了。”意有所指地看著他。

衛青福至心靈,“那幾年?”

衛長君頷首:“你如今還小,還需要積累經驗。比如騎馬射箭,學文識字。我就是好好種田。莊稼種出來,興許會有意外收獲。你學成之後也興許會有意外收獲。如果我們都止步於此,那仙人不會再來找我。你也無法功德圓滿。”

衛青懂了。

看直播的人服了,紛紛留言,[大哥就是大哥!]

衛長君問:“還迷茫嗎?”

“如果,大兄,我說如果,沒有意外收獲呢?”

衛長君:“以前我家門口有路嗎?你第一次來的時候有想過,要不了多久門外就會多出一條石子路嗎?”頓了頓,“有沒有隻有走過才知道。即便沒有,你學富五車,陛下還能不用你改用彆人?不能流芳百世,當個京兆尹也不難吧?”

在衛青看來京兆尹已經很厲害了。這話頓時叫他糾結焦躁的心安定下來,稚嫩的臉上再次露出笑容,然後叫他大兄歇歇,換他犁地。

耙過的地很軟,牛不用費勁,午飯前地壟就衝好了。

翌日清晨,衛青在他大兄家又吃一頓鮮嫩的香椿芽雞蛋煎餅,歡歡喜喜回京師了。衛長君也開始一天的忙碌。

花錢請人的好處就是午時剛至紅薯就載完了。

衛長君想快點種下去,就叫弟弟妹妹幫忙。忙了一天半,從未乾活農活的兄弟姊妹四人受不了。衛長君和老奴做飯,飯後就叫他們歇息。衛長君拎著水通去屋後澆地。

衛長君選一塊一天到晚都能曬到太陽的地,然後澆上水。過兩日地表的水乾了,他就犁成一壟一壟,然後種上剩的紅薯苗。

剩的紅薯苗不多,且不是小就是長歪的。可這紅皮白瓤薯個頭大,即便秧苗不好也能長雞蛋那麼大。味道不好也可以喂豬。再說了,後麵那塊空地空著也是空著。

慢慢吞吞忙碌幾天地犁好耙過又犁出壟,又到衛青休息的時候。不過這次衛青沒來,天陰沉沉的,他怕明日下雨回不去。

衛長君巴不得下雨,那樣種下去的紅薯不用澆。雨過天晴也可以種玉米。然而老天爺沒叫他如願,陰了兩天,屋後的紅薯種下去又澆了一點點水,才開始下起蒙蒙細雨。

斷斷續續下兩天,又陰一天,等天放晴,衛長君就去八陽裡找人。這次找五十人,一天把十畝地玉米種下去。

刨坑放玉米種子買土,雖然繁瑣,但簡單。衛長君隻是演示一遍眾人就會了。地還濕著,不需要再澆水,以至於午飯前就種好了。

衛長君先給工錢,村民後乾活,總覺著占他便宜。回家用了午飯又回來問衛長君還有沒有彆的活。

衛長君把苜蓿種子拿出來,這個不是用壽命換的而是叫嘟嘟買的。請他們撒院後那片地裡。八陽裡的裡正瞧著不像糧食種子,不由得人問衛長君此乃何物。衛長君說是喂牲口的。裡正頓時覺著還是有錢人講究,喂牲口的草都是種的。

衛長君不敢說實話,擔心一些愛占便宜的村民半夜過來薅掉喂羊,亦或者偷偷擱苜蓿地裡放羊,隻說是馬的草料。

裡正聽說過馬不好養很貴。以前大漢初立王侯將相沒錢買馬,就趕著牛車上朝。裡正便以為要想把馬養的膘肥體壯,最好是喂這種草料。

村民見過衛青騎的小馬駒,毛發油量。從裡正處得知這點,村民也不敢亂撒。一人負責一片,來回兩次就好了。

衛長君又同他們約定,等到深秋時節再請他們割草料。八陽裡的人便認為留著冬天喂馬。苜蓿生長期間倒也沒人來打這片草的主意。

話說回來,紅薯種下去,玉米種下去,苜蓿也種了,衛孺尋思著呆在這邊沒什麼事,就找個機會問衛少兒何時回去。

最初不用乾活,還能從八陽裡買雞買鴨蒜苗等物,衛少兒覺著挺好,除了白天安靜晚上熱鬨,跟在城裡沒太大區彆。

如今連香椿芽都吃完了,地裡的活很累,衛少兒無比懷念城裡的日子。

翌日上午用飯的時候,衛少兒問小孩,“去病,想不想祖母?”

小霍去病不想。

城裡的家院子小,出了院門不是被長輩拉著就是抱著,在這裡大院裡就夠小霍去病玩半天。趁舅舅沒看見他還可以出去,彆提多快樂。

小孩搖搖頭,小手攥著勺子喝他的豆花。

聽話聽音,衛長君看向衛少兒:“想回去?”

衛少兒不假思索道:“不是我,阿姊想母親了。”

衛孺難以置信,這妹妹是親的嗎。

衛長君懶得拆穿她,“想回去也行。吃完飯跟我去山上砍竹子,門西邊溝裡放滿,青弟休沐日前一天,我送你們回去。”

姊妹二人異口同聲:“做紙?!”

衛長君頷首:“溝裡的水淺,水得沒過竹子,最多砍兩天。正好油鹽醬醋也用的差不多了,我順路買點。聽八陽裡的裡正說,這個時節的奴隸便宜,很多吃不上的人自願賣身為奴,我也好看看。碰到合適的就買幾個。”

衛孺朝廚房看去,老奴在那邊用飯,“她跟我們一塊回去嗎?”

“她先不回去。我帶布弟他們回去看望母親,或者你們租車過來看去病,再把她帶回去。總得有人教新買的奴隸洗衣做飯。”

小霍去病聽到他的名字抬起頭來。

衛長君提醒他,他母親要回去。小孩隻看他母親一眼,繼續埋頭吃飯。衛少兒故意說:“這兒子不要了。”

衛長君嗤笑一聲:“他現在小不記事,過幾年再說,真有可能不要你這個母親。”

家裡人口多,可以照顧小孩,小霍去病打出生就沒怎麼跟過衛少兒,除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衛少兒生他的時候是平陽侯府的奴隸,輪不到她說生不生要不要,也沒考慮過孩子於她的意義。各種原因造成母子感情比尋常人家淡薄。

這大半年小霍去病連晚上都不跟她睡了,衛少兒要回去心底沒多少不舍。可能還沒分開過,從未體會過思念之苦,所以不認為分居兩地有什麼。

衛少兒不以為意地說:“不要我也是他母親。”

“你想好了,飯後就去。”

關於小霍去病住哪兒,這幾日衛長君睡覺前也認真考慮過。即使他沒穿過來,憑衛少兒沒多久便會嫁人,小孩興許也是住在衛家。不過養他的人是衛媼和衛青。蓋因原身沒幾年可活。

如今小孩跟他在鄉野之間,也不算改變小孩人生軌道。話又說回來,由著小孩山野之間跑兩年,以後跟著衛青習武射箭說不定身體更好。

衛長君見兩個妹妹沒有異議,飯畢,他就去拿斧頭。

小霍去病見什麼都新鮮,撿個樹枝抗肩頭,學他大舅走路。衛長君眼角餘光看到想揍他,“我們上山,你去做什麼?”

“我也去啊。”小孩說的乾脆。衛長君又想歎氣,“砍柴你也去?”

第一次砍柴好玩兒,三天兩頭砍柴沒趣極了。可是大舅阿母和姨母不在家,誰陪他玩兒啊。一個人跟老奴大眼瞪小眼,還不如撿柴呢。

小孩仰起頭睜大眼睛問:“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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