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直播的人不禁為衛長君點讚。衛孺安心下來:“大兄說得有道理。他倘若機智多謀武藝高強,成不了魏其候,也能當個長安縣丞。何至於梁王走了,他就回老家了。”
蜀郡離長安不是很遠,對於從未離開過長安的老奴而言很遠。遠方的事她不懂,長安這邊她可是知道的。長安縣丞在京師是個極小的官。司馬相如的官職都不如長安縣丞,老奴不怕了,“郎君,奴婢幫你放水裡。”
衛長君的身體還是虛,就把竹子給她,拎著斧頭進屋歇息。
如他自己所言,漢武一朝名人太多,一個司馬相如還不至於衛長君掛懷。他先前失態是沒想到司馬相如到他門前討水。
歇過乏,衛長君就把這個插曲拋之腦後。
離午飯尚早,衛長君也沒精力再上山,叫上兩個妹妹,拿著鐮刀去地頭上溝邊挖鮮嫩的野薄荷。
嘟嘟還在直播,直播薄荷,連衛長君和衛孺以及衛少兒的手都沒入鏡。看直播的人嘲諷它吝嗇,嘟嘟覺著挺好。
它發現它聽衛長君的話,不涉及到原則問題衛長君也聽它的,也會尊重它,並沒有把它當成毫無感情隻會計算的係統。
嘟嘟裝沒聽見,攛掇衛長君連根挖出來,種房前屋後。一來乾淨,以後想吃的時候就不用焯水了。二來薄荷也是藥,夏天塗抹到身上還可以防蚊蟲。
用慣了方便的蚊香,一時之間衛長君真沒想到薄荷不止是野菜。隨後叫兩個妹妹一起挖。今日挖的根種他院中。過兩日挖的根帶去長安種衛家院中。
姊妹二人得知可以當菜還可以防蚊蟲叮咬,挖的很起勁。
衛長君也試著不焯水涼拌半碗。姊妹二人和老奴更喜歡這種。礙於來自野外,她們仨都沒敢貪嘴。午飯後,兄妹人繼續上山。翌日又砍次,大門西邊的溝裡滿了。
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天色堪堪暗下來,圓圓的月亮就迫不及待爬上枝頭。衛長君把草墊子拿出去,一家人在院中賞月。
衛少兒感慨:“有點吃的就好了。”
衛長君:“五月過來這裡就不缺吃的了。”
衛廣好奇地問:“五月紅薯和玉米就熟了嗎?”
衛長君抬起頭迎著微風說:“那時杏就熟了。麥黃杏,麥黃杏,意思是小麥黃了吃杏。”然後轉向兩個妹妹,“山邊比城裡涼爽,立夏後城裡悶熱就把阿母送過來。”
衛孺:“阿母聽你的,你同她說。”
衛長君笑笑沒接茬,她不是聽,而是自認為年齡大愚了,不如長子給皇家當過差懂得多罷了,“東西收拾好了嗎?”
衛少兒“嗯”一聲。
真到走的那天,衛少兒看到她大兄把車拉出來套上驢反而不舍。並非不舍兒子,而是住出感情來了。好像格外的充實。人在這裡頭腦異常清靜,沒有煩心事,也不會被左鄰右舍糾紛困擾。更沒人問她以後想找個什麼樣的夫君。
“大兄,我再住幾日吧?”衛少兒想到什麼說什麼。
衛長君愣一下,定定地看著她。衛少兒被看得羞愧,“是不該把阿母一人扔在家中。大兄替阿母養兩個弟弟,阿母合該由我們伺候。”
“知道就行了。”衛長君打開車門,“衣物拿上來。還有我給你們的紙和牙刷。用食鹽刷牙也好,用薄荷也好,隨你們喜歡。但不可外傳。實在有人問推不過去,隻管告訴他是用豬毛做的。”
衛孺從小院裡出來,“豬毛?”
衛長君頷首:“豬鬃毛。”忽然想起該買幾頭小豬和羊了。隨後一想紅薯還沒長大,草剛剛返青,不用著急,又決定按照原計劃買些生活用品和奴隸。
“霍去病!”衛長君趕緊拉住試圖往車上爬的小不點,也不看看自個多大,怎麼就不怕被驢一蹄子踹飛呢。
小孩理直氣壯地問:“為為何——不叫我去?”
“舌頭捋直了再說。”衛長君瞪他。
小孩舌頭軟說話一急就忍不住結巴,“我去!”
“你母親和姨母想你祖母了,你呢?”
小孩忘性大,又天天到處玩兒,早把城裡的祖母忘得一乾二淨。經衛長君一說,雖然隱隱有點印象,可不足矣令他舍棄這片樂土。
衛長君又問:“她們回去就不回來了,你呢?”
小孩衝他母親拜拜小手,然後一手拉著一個舅舅往東邊飛奔。饒是知道兒子是個小沒良心的,衛少兒也忍不住罵:“小兔崽子!”
衛長君:“想了就過來看看,反正咱家又不需要你倆賺錢養家。”隨後吩咐老奴把院門從裡頭關上。
擔心小霍去病遲遲不見他哭鬨,衛長君到城裡沒敢耽擱。教他母親種下薄荷,然後又割一捆韭菜就前往東市。
到奴隸市場,衛長君學彆人裝冷漠,挑了八個便宜的奴隸。隻有兩個十歲左右壯勞力,人牙子擔心稍稍要高價,衛長君就不願意要那四個女人一個老翁和一個黃口小兒,衛長君還一次價,他就裝作不舍地賣給他。
衛長君租兩輛車送八人出城。他拉著米麵黃豆肥豬肉油鹽等生活用品跟在後頭。
早上吃得早走得早,等到秦嶺不過未時。這時候做午飯還早。衛長君就叫八個奴隸擱門外站著,令他的老奴燒鍋熱水,然後叫他們兩兩一起去大門邊的浴室洗頭洗澡。
衛長君去找他和兩個妹妹的舊衣物,然後叫老奴送過去。小霍去病見家裡來這麼多人十分好奇,拉著他的手問:“舅,誰呀?”
“幫咱家種田看家的人。咱們管吃管住就不用給錢了。”
大把大把的錢撒出去,小霍去病也知道心疼,高興地往外跑,“我看看!”
衛長君想起還有一個跟大外甥年齡相仿的小孩,又找一身小霍去病的舊衣物。女人就穿老奴的舊衣物。
中午飯衛長君隻做一家人的。他們吃好,吩咐老奴煮小米粥。這八人個個麵黃肌瘦,突然碰油一定上吐下瀉。衛長君可怕今天豎著進來明天橫著出去。
八人收拾乾淨,衛長君很意外。四個女人先前看起來都有四十多歲。現下再仔細一看,兩個十來歲,兩個四十來歲。
衛長君擔心奴大欺主,一直裝的很嚴肅。他們吃好,他就叫老奴帶著四個女人熬豬油,然後再給她們安排活。比如誰誰洗衣誰誰做飯。四人一起也行,衛長君隻看結果。隨後他把小孩給霍去病,叫小孩看著小霍去病。
小霍去病決定拉他下水,這樣小不點就不敢告狀了。為了收買人心,小霍去病可是下血本,把他的毽子蹴鞠弓箭全拿出來,叫上兩個舅舅去東邊院裡玩兒。
衛長君帶個男奴去茅房,告訴年紀最大的老奴,衝男茅房的活歸他,平日裡看著大門彆叫野獸進來。家裡人忙的時候就把衣物收屋裡,打掃庭院,時不時看著菜需不需要澆水。他拎的動就他澆,他拎不動使喚男奴也行女奴也可。
隨後衛長君又帶人走出家門,打開糞缸上的蓋,告訴兩個力壯的男奴負責這個,牲口圈也歸他們,然後倒西邊大糞坑裡。這是他們早上的活。農忙的時候隨他下地,不忙就用板車去山邊接水劈柴。
衛長君乍一說很多,人琢磨一下,一天也就這麼多,頓時踏實了。隨後又帶他們回屋,告訴他們正院前邊六間,男奴間女奴間。
榻已經放好,前些日子八陽裡的人來幫他乾活順手幫他收拾的。褥子也是找八陽裡的人買的。衛長君先給錢,裡正後來遣他兒子送來的。
衛長君麵對個男奴,神色格外嚴肅:“我買你們來乾活,並不指望你們生小奴。我這裡沒規矩,隻有兩個要求,其一是乾淨,其二便是這點。忍不住可以自請離開。但要把我買你們所花錢還我。”
這幾人也是頭一次為奴,以為有些人家就是這個規矩,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不為彆的隻為那一鍋沒有糠的小米粥。他們以前有自己的田地的時候也不舍得吃橙黃的小米粥。
衛長君想了又想:“以後想起來我再補充。”
年長的老奴趙大試著問:“不知怎麼稱呼主人?”
衛長君:“你們隨我家老奴喊我郎君便可。我隨母姓衛。”
“那個衛?”趙大問。
衛家老奴出來拿木柴,與有榮焉地問:“整個長安城有幾個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