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嫣有工夫嚇唬她, 應該不會輕易動手。
劉陵:“我不知道父王會怎麼做。但你若敢傷我,陛下也護不了你。”
“我傷你誰看見了?”韓嫣往四周看一下。
兩個機靈的小崽子捂住眼睛。劉陵氣得想打他們, “可把你們機靈壞了。”
小崽子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使勁點頭。劉陵氣得差點沒收住腰間短劍。
韓嫣見她憋得臉通紅, 心底暢快了也不再故意氣她,以防把自作聰明的翁主氣得腦袋一抽傷著他弟子,“長君進城了。翁主要是找長君, 恐怕白跑一趟了。”
劉陵進門不見衛長君就已經料到他不在家, “有沒有說何時回來?”
“他母親在城裡,總不能過家門而不入。”韓嫣不知道衛長君會不會在城裡用午飯,但有一點他很清楚,他煩劉陵。
劉陵想想她此番目的,“那就在這兒等他。”
“你隨意。”韓嫣也沒指望三言兩語就能叫難纏的人主動滾, “去病,阿奴,我們繼續。”
兩個小不點下意識看劉陵。
韓嫣朝西邊大聲喊:“曹女!”
須臾, 曹女進來。
韓嫣令其貼身伺候翁主。以前的曹女或許呆板不知變通。在衛長君身邊這幾年看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曹女瞬間懂了, 看好這個不安分的劉陵。
曹女請劉陵先去茶廳,她去廚房準備茶點。衛長君家的茶點無外乎白開水加野果。劉陵不感興趣,很是客氣地表示不用, 她不渴也不餓, 請曹女留下,她有事問曹女。
曹女下意識看韓嫣。韓嫣微微頷首。曹女聽到劉陵問她如何從紅薯裡頭取紅薯粉麵,便直言先洗後砸或磨碎, 接著放紗布上用水把紅薯裡頭滑滑的粉衝入缸內,待渾濁的水變清澈,舀出清水, 缸底的沉澱物就是紅薯粉麵。晾乾之後可以儲存許久。
韓嫣見劉陵聽得認真,很是奇怪,“長安會做紅薯涼粉的又不止長君一個,翁主還需要來這兒問?”
劉陵也煩他:“問你了嗎?”
韓嫣笑道:“那你就繼續問。”
劉陵叫曹女繼續。
曹女兩眼一睜,道:“沒了。”
劉陵險些被她的口水嗆著,“沒——沒了?”
“翁主問怎麼取紅薯粉麵,奴婢說了,還有什麼嗎?”曹女一臉無知地看著她。
劉陵認為韓嫣在這兒,曹女不敢說實話,沒好氣地瞪韓嫣。韓嫣真煩她,對兩個小崽子道,“徒兒們,跟為師上山打獵去。”
兩個小不點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主要是不敢信,愣了一會,猛然抬起頭來,異口同聲,“真的呀?”
韓嫣起身。小崽子興奮的從坐墊上蹦躂起來,然後就找他們的弓箭。韓嫣到堂屋門口瞥一眼劉陵,我不信你能問出來。
劉陵深信有錢能使鬼推磨。韓嫣和兩個小的一出去,她就褪下腕上的金手鐲,拉住曹女的手給她套上。曹女嚇得惶恐,“不不可,翁主,太貴重了。郎君若是知道了會生氣的。”
“我送你的他生什麼氣。”劉陵按住她的手,見曹女急赤白臉,意識到她可能真不敢收,“等他回來我告訴他,我同你一見如故,這是送你的見麵禮。”
曹女連連搖頭,“那也太貴重了。您這是要折煞奴婢啊。”說著話使勁把手鐲擼下來,“翁主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奴婢知道的一定不敢保留。”
雖然過程出乎劉陵意料,但目的達到了,劉陵就把鐲子戴回去,“我還是想知道關於紅薯粉麵的,真沒了?”
“如果是怎麼取紅薯粉麵,奴婢知道的都說了。翁主要是想問怎麼做紅薯涼粉或紅薯粉絲,奴婢說的再詳細也沒用。”
劉陵疑惑不解:“為何?”
曹女想想該怎麼敘述,“做涼粉的時候紅薯粉麵要攪成麵水,加多少水放多少粉,每家都不一樣。有的人喜歡吃軟一點的就多放點水,有的人喜歡硬一點的就少放點水。倒入鍋中的時候還得順著一個方向一直攪,慢一點或者停一下都有可能糊鍋。這點除了郎君,其他人不做個五六次或者看著彆人做十次八次,不太可能一次成功。”見她聽直了眼,曹女稍微感到擔憂,輕聲問,“翁主,奴婢說的還不夠明白?”
劉陵下意識點頭,是太明白了。衛長君家的女奴竟然跟他一樣坦誠,說“沒了”就沒了,“那紅薯粉絲呢?”
曹女:“紅薯粉和成軟乎乎的麵團,放入壓麵條的模具中或鐵做的漏勺裡,然後用手拍打麵團,麵團就會順著孔像一條條的麵一樣落入鍋中。對了,鍋裡得是熱水,否則無法成型。這個也得做幾次才能像模像樣。”
“你會嗎?”劉陵不再懷疑她說一半留一半,很是真誠地看著她。
曹女不敢說會,總覺著有什麼不好的事在等著她,“不甚會。奴婢平日裡多洗衣打水,和麵做飯的是許君她們。”
“她們還在西邊做紅薯粉麵?”劉陵又問。
曹女小心翼翼地點點頭,“奴婢叫她們過來?”
衛長君家中這麼多人,女奴隻有四個,其中擅長做飯的頂多兩個半,那半個幫那兩個打下手。她找衛長君買恐怕不行。有了她給的千金,衛長君不差錢。她給多了,衛長君也有可能賣。比如萬金。可萬兩黃金買一個女奴,不需要姊妹在她父王麵前擺弄是非,她父王也會認為她瘋了。
“不必。”劉陵笑笑,“是不是該準備午飯了?”
曹女看一下堂屋門口灑進來的陽光,“立冬後沒什麼活不累人,奴婢們就改成一日兩頓,早上巳時左右,下午申時左右。還得差不多兩個時辰。”
劉陵臉上的笑隱去,“期間不餓嗎?”
衛家糧食多,紅薯和玉米餅等雜糧,曹女等人能吃多少吃多少。如今他們一頓吃的都趕上來衛家之前三天的量了,哪怕一天隻有一頓,曹女也不好叫餓。
劉陵若想從這上頭做文章,就打錯算盤了。
曹女知道她見識淺薄,不如翁主聰慧,怕順著她的話說把自個賣了,“家裡人多不可能做的剛剛好。小郎君們正長身體,一兩個時辰就會餓。奴婢們會多做些放在鍋裡。要是小郎君吃,奴婢餓了就吃點餅墊墊。小郎君不吃,就留奴婢吃。雖然晚上不做飯,但偶爾郎君也會叫奴婢做菜湯,就是清淡的麵湯加點青菜。我家郎君脾胃弱,晚上吃多了難受睡不著。”
劉陵很意外,衛長君真有君子之風,待奴隸都這麼和善。看來她需要親自回去一趟了。
“衛大公子人品真好。”
一聽這話曹女忘記戒備提防,想也沒想就說:“郎君是奴婢見過的最好的人。”
“他也是我見過的最坦蕩的人。既然大公子不在家,我就不叨擾了。”劉陵起身道。
曹女楞了一下,然後不敢信地問:“翁主要回去?”
“我來拜訪大公子,大公子不在家,我可不是要回嗎。”劉陵笑容溫和,曹女卻覺著她皮笑肉不笑。可無論如何她走總比不走好,“奴婢送翁主。”
山邊路窄,馬車拉過來費勁,劉陵的車就留在子午棧道。原本從衛家往東到子午棧道沒路。這幾年走的人多了,也有了一條一丈寬的小路。劉陵出門本該往東,但她卻往西,盯著做紅薯粉麵的許君等人足足看了一盞茶的工夫,做法步驟跟曹女說的一般無二,劉陵這才打道回府。
劉陵如此痛快倒叫曹女惴惴不安。她遠遠地看著劉陵上了馬車掉頭往北回長安,立即去韓家找韓嫣。
前幾日剛下過雨,子午棧道可以行車不等於山上可以走人。子午棧道上什麼也沒有,太陽一出來路麵就乾了。山上樹木茂盛,至少還得再曬三天。曹女不信嫌泥土腥臭的韓嫣這時候上山打獵。
韓家乃兩進院。曹女過了二門看到韓嫣和兩個小不點在院裡對著牆上的草墊射箭,輕聲喊一聲,“韓家郎君。”怕她的突然出現嚇著他們。
一大三小果然沒有受到驚嚇。但看到她很意外,韓嫣問:“我不是叫你在家盯著她?”
“翁主走了。”
兩個小不點不禁問:“不等大舅/郎君回來啦?”
曹女微微搖頭,然後把她同劉陵說的話,以及劉陵到竹棚下看好一會才走統統告訴韓嫣,“韓郎君,那個翁主是來找我家郎君的嗎?”
“她大體是沒在長安打聽到紅薯涼粉以及粉絲的做法。亦或者不屑找他們打聽,所以來找衛兄。你也不用擔心,紅薯和玉米種出來之前,她都不敢給衛兄添堵,或得罪衛兄。”
有了這話曹女放心了。
衛長君進城之前沒打算在家用飯。他一到家他母親就要去東市買肉,還叫老奴殺雞,又叫另一個老奴去找衛孺和衛少兒,衛長君就不好說,“彆忙了,我一會還得走。”
後衛少兒和衛孺過來,衛長君一看他大妹小腹隆起,像是有四五個月身孕,他就更不好吃了飯就走。
衛媼見他打量衛孺,同她解釋,衛孺這是頭一次沒經驗,歲數大了,怕出什麼意外,頭三個月沒敢告訴他,免得他跟著空歡喜一場。現今胎穩了,可以走動,就叫她過來讓衛長君這個長兄放心。
公孫賀老大不小,好不容易有個孩子,公孫家緊張很正常。衛長君可以理解。女人生孩子他幫不上什麼忙,叮囑衛孺有什麼不懂的就問母親或找宮裡的衛子夫。
衛長君身在秦嶺與土地打交道,身為九卿之一的公孫賀卻十分敬重他。認識到這點,衛孺就不敢再質疑她大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