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敢?”衛媼糊塗了。
霍去病朝他大舅看一下,衛媼明白過來,這個家長子做主:“隨你怎麼說。”
感情是處出來的,血脈至親也經不起時間的衝擊。霍去病跟衛長君搬到秦嶺,衛長君每隔一些時日便會帶他進城同衛少兒見上一麵或住幾天。陳掌得空也會租車載著衛少兒來看他,或給他送些新鮮物品。霍去病跟他姨母衛孺逢年過節見上一次,衛孺又忙著照顧公孫敬聲,跟霍去病說不上十句話,以至於姨母和外甥之間的感情愈發淡了。
衛孺此番到來氣得衛長君說出“遞刀子”狠話,因此霍去病快要厭惡他姨母了。霍去病才懶得費心編善意的謊言,拍拍房門就問:“醒了嗎?”
聽到問他“什麼事”。霍去病直言:“午時了你還睡?起來醒醒困等著用飯。”說完掉頭就走。
衛長君見他出來進去這麼快,很是好奇:“醒了?”
霍去病點一下頭,把他拿的席攤開:“祖母,把氣死個人的小孩放席上。”
衛步進屋拿個枕頭又拿一塊厚厚的布,給小外甥蓋肚臍眼。
霍去病看著兩人伺候一個小不點,朝他軟乎乎的小臉上戳一下,“你個小祖宗。”說出來覺著叫小孩占便宜了,“不是我們衛家的,是公孫家的。”
衛長君好笑:“快彆捉弄他。過來,我問問你,中午想吃什麼。”
樹下不熱,但出了陰涼地要人命,小霍去病看著刺眼的太陽禁不住搖頭,什麼也不想吃。
竇嬰在一旁昏昏欲睡,打著哈欠說:“我家吃肉絲麵,用你早上給我們的豬腿肉。”
小霍去病有氣無力地往他大舅身上趴:“不想吃麵。”
阿奴坐在席上替衛媼給鬨人的小孩扇扇子:“郎君,我也不想吃。”好奇地問,“猴子爺爺,不熱嗎?”
竇嬰:“上了年紀脾胃弱,不敢跟你們一樣吃涼的硬的。”
阿奴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家也有位老人,“郎君,我們也吃麵吧。”
衛家奴仆也在門外乘涼,衛長君問曹女等人晌午吃什麼。他們大鍋飯好做,雜糧餅和一盆素菜,亦或者雜糧粥一盆菜。
曹女:“紅薯乾雜糧粥上蒸玉米餅和涼拌豆角。今年奴婢種的多,天天都能摘一小籃豆角。今天不吃也得焯水晾曬曬乾留冬天吃。不然過幾天就老了。”
衛長君想說,多做點涼拌豆角,忽然想起他上輩子很喜歡的一道美食——燜麵。他前世吃的麵會放豆芽。這幾日沒法豆芽,但家裡有肉。
衛家不缺白麵,衛長君不想吃主食吃的未到中年而發福,平日裡吃麵會加少許高粱麵或豆麵。母親難得過來住幾日,他決定暫停養生,吩咐曹女用白麵擀麵條。
衛步和衛廣放假了,衛少兒衛孺來了,曹女不知道和多少。廚房裡熱,曹女可能中暑,也有可能汗滴到麵裡,衛長君令她和一劑子麵。這點肯定不夠吃,又吩咐她用小鍋煮一鍋放大米的雜糧粥,快煮好的時候熱肉餡炊餅。
“對了,鐵鍋拿出來,再盛一盆肉和湯,我有用。”衛長君又補一句,“麵切好拿過來。去摘些茄子和豆角,彆用刀切,手掰開再清洗。”
曹女:“郎君用肉燉茄子和豆角?那麵也一塊燉?”
衛長君賣個關子,“回頭你就知道了。”
韓嫣好奇心起,踢一下他的小腿:“中午咱們兩家一塊吃?”
衛長君白了他一眼。韓嫣當他答應了,朝自家方向喊:“回頭把我的飯送過來。”
這句話令曹女等人越發好奇麵怎麼做。粥煮沸轉小火燜,曹女令幾個半大小子在院裡看著木柴彆掉,她們四人出來給衛長君打下手。
菜洗好,肉現成的,燜麵簡單,哪用得著她們幫忙。勤學是個好習慣,她們學會了,以後也不需要衛長君親自動手。衛長君自然不會拆穿她們。他先把油乎乎的肉倒鍋裡,用筷子和鍋鏟把肉分開,然後倒入茄子和豆角以及調料。茄子豆角炒幾下,衛長君把麵鋪菜上,蓋上鍋蓋等待燜熟。
雖然衛長君家不像城裡高門大戶一頓好幾個配菜,他平日裡一葷一素,有時候晚上隻有一個湯餅,但食材鮮,料足,遠不是衛少兒婆家可比的。
曹女等女奴想偷師,衛少兒也存了這個心思,“大兄,這就好了?”
“等著。”衛長君離火遠一點,等著麵香出來,掀開鍋蓋,加木柴大火收汁,他抄起鍋鏟和筷子把麵跟菜和肉以及肉湯攪拌均勻。
隨著每一根麵都變了顏色,鍋裡的湯也沒了,衛長君把木柴火扔到一旁,叫弟弟把吃飯的方幾搬出來。
小霍去病跳起來:“我去拿碗。”
“你給我先洗手!”衛長君大聲提醒。
小霍去病腳步一頓,回頭跟他吼:“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孩子被香味勾的坐起來醒醒困,撐著母親衛孺的手臂起來,猶豫著不敢向前,改拽他母親,“阿母,我吃麵!”
衛長君回過頭,虎著臉:“叫我什麼?忘了不給你吃!”
小公孫敬聲乖乖地喊:“舅舅。”
衛長君頷首:“可以給你一碗。不許吐。”親自挑半碗麵一些肉和軟糯糯豬肉皮遞到他手裡。衛孺想喂他,衛長君挑眉,“兒子沒長手?”
衛孺把筷子給他,又擔心地說:“戳到嘴怎麼辦?”
“你沒長眼?”衛長君不客氣的話令衛孺臉色漲紅。衛媼打圓場,遞給她一碗麵,“先吃。去病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滾燙的餅都敢用手抓,也沒把他的小爪子燙掉。”
剛剛接過一碗麵的小霍公子不想吃了:“祖母,怎麼說什麼都能扯上我啊?”
衛長君給他和韓嫣分彆盛一碗,就把筷子和鍋鏟交給衛少兒,令她和弟弟們自己盛,“去病,吃炊餅嗎?”
一碗麵不夠小霍公子吃的,但鍋裡不多了,他考慮片刻就拿個炊餅就燜麵。
飯菜做的多,阿奴會敞開吃。倘若不夠多,阿奴不會盛第二次。起初衛長君也沒發現。偶爾一次注意到他比霍去病吃的少很多,衛長君才意識到他怕吃太多不要他。小阿奴沒安全感這點隻能一點點改,衛長君解釋再多也沒用。
衛長君看到阿奴拿半個炊餅,另一半給他母親,“阿奴,屋裡還有一小鍋雜糧粥。沒做湯,渴了就喝那個。”
阿奴:“郎君喝嗎?”
衛長君敢發誓,如果他點頭,阿奴會立刻起身盛粥,“我吃瓜。”
霍去病心底忽然一動:“大舅,怎麼沒拌黃瓜?”
“以為你不吃。曹女她們在院裡用飯,叫她給你做。”
霍去病起身,又不舍得麵。衛長君簡直無語:“端著碗去。”
“好主意!”霍去病進了正院先看一下,曹女等人在井邊聊天,“還沒用飯啊?”
曹女起身:“粥太熱。小公子怎麼來了?”
霍去病直言:“我想吃拍黃瓜。”
曹女放心地笑了:“還以為小公子又被郎君訓了。等一下,很快的。”說著話去摘黃瓜,許君等人扒蒜,調醬汁。
衛家隻有豬油,豬油不能用來拌菜,然而無油的黃瓜,小霍去病也很滿意。尤其他的麵油乎乎的,配上清爽的黃瓜,胃口大開。他像是發現一道新美食,一邊吃一邊叫阿奴和衛長君他們嘗嘗。
霍去病見他母親夾一塊又一塊:“好吃吧?”
衛少兒點頭:“大兄,等我回去的時候給我拿幾個黃瓜。”
衛長君不答改問:“家裡沒種?”
衛少兒慌忙捂住嘴,嗆著了。衛長君見狀就找他母親,您沒給她黃瓜種子。
衛媼實話實說:“她的小院太小,我沒叫她種。反正離咱家不遠,午時過去摘都不耽誤未時做飯。”
衛少兒鬆了一口氣,解釋道:“不是我懶。”
“你也不嫌麻煩。”母親都這樣說了,衛長君也不好說彆的。
衛少兒心說,你才不嫌麻煩。恨不得所有吃的用的都自個種。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東西市的貨物還賣給誰去。
可惜她心裡嘀咕,也不敢叫衛長君看見,低下頭去用吃麵掩飾。
話說回來,小公孫敬聲頭一次握著筷子吃麵,吃飽了,他也臟成小花貓。飯畢,衛孺皺著眉頭給他收拾。
衛長君和韓嫣移到西邊麥秸垛旁杏樹下,小聲問:“你說,我大妹總想喂敬聲吃飯,是真疼孩子還是不想給敬聲收拾?”
“公孫家奴仆成群,無需她洗洗刷刷,自然是疼孩子。”韓嫣轉向她,“心軟了?”
衛長君冷嘲:“可笑!”
“但照此下去,有公孫賀勸解,你大妹也很難再跟你親如一家。”
嘟嘟出來替衛長君說,[斷往最好!]
可惜韓嫣聽不見。韓嫣不知後事,衛長君也不能這樣講,否則韓嫣也會誤以為他小題大做,“親人也講究緣分。好比陛下,對去病就比對他親外甥平陽侯上心。”
韓嫣想起那次親上加親,“去病比曹襄機靈。”頓了頓,“陛下那麼容易放棄,我著實沒想到。”
“他巴不得去病生個小去病,不敢賭。”衛長君見小外甥乾淨了,衝他拍拍手,“過來!”
小孩往他母親懷裡鑽。
衛長君笑著問:“想不想二舅?”
二舅宛如緊箍咒,小孩撥開母親的手,晃悠悠跑過來,仰起頭,奶聲奶氣,乖乖地喊:“大舅舅。”哪還有初來時的囂張勁兒。
韓嫣禁不住同情他,傾身抱起他。小孩到他腿上就抓住他的衣襟,恐怕到大舅懷裡。
太陽偏西,沒有麥秸垛遮擋的地方有了太陽,霍去病就把蒲席從門東邊移到西邊,鋪在衛長君身旁,“大舅,我和阿奴睡一會。”
“半個時辰後我喊你。對了,小狼崽子和狸貓喂了嗎?”
阿奴點頭:“喂了。郎君,狸貓這幾日又胖了。彆再喂它,叫它自個抓老鼠。”
家裡的老鼠被狸貓吃絕種了。衛長君問韓嫣:“租貓嗎?租一送一,穩賺不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