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敬聲搖頭:“沒有。好好的。”
韓嫣好笑,“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啊。”小不點說出來見他不信,“你問表兄。”
霍去病:“韓兄的意思你父親腦子不正常。”指著自己的腦袋,“這裡。不然敬聲這麼乖,他怎麼還說你不懂事?”
這樣說公孫敬聲就懂了,“還有阿母。”說著仰頭問衛長君,“大舅,我的衣服小了,鞋子小了,你去給我拿好不好啊?我不想去,討厭他們所有人。”
韓嫣等人想說什麼,看到衛長君點頭,把話咽回去。
午飯後,小不點跟著表兄帶著狼崽子去山邊涼快有風的地方睡午覺,竇嬰移到衛家門口,問坐在樹下閉目養神的衛長君,“你不是想跟公孫家搶敬聲吧?”
衛長君搖了搖頭。
竇嬰鬆了一口氣,“說實話,老夫也覺著沒必要為了公孫家的孩子毀了你這麼多年的好名聲。”
衛長君睜開眼,“虧得您還寫了一本《蒙學》。今年該傳遍天下了吧?搶是指兩方人爭奪。他們都沒本事把敬聲哄回去,用得著我搶?”
竇嬰想想是這個理,再一想,不對,叫他繞進去了。
“老夫意思你是不是想像養去病一樣養大敬聲?”
衛長君反問:“有何不可?”
“公孫賀還活著。”
衛長君:“那他還不如死了。”
竇嬰噎的說不出話。
衛長君笑著道歉:“不是衝你。”椅子轉向他,“不胡扯。公孫賀能力平平,他父親是個糊塗的,敬聲由他們養大,日後不惹禍,我可以改姓公孫。”
這一點竇嬰很是讚同。衛長君便繼續說:“以前我揚言打斷他的腿,還真把親外甥打殘廢了?我下得去手,世人怎麼說我?屆時我的名聲就比現在好了?世人怎麼看仲卿,怎麼想去病?到那時公孫家隻會更恨我。他們會認為,京師紈絝子弟那麼多,人家的長輩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怎麼到了我這裡就不行?”
“有道理!”竇嬰讚同,但他也覺著沒到打斷腿的地步,“敬聲要闖了什麼禍,就沒彆的法子了?”
衛長君笑了:“您老這話,就知道你對家中小輩的教育不如我嚴。”
竇嬰神色尷尬。
衛長君:“不是指責您。您是前朝皇親,我是當朝皇親啊。您自己想想,若不是您跑得快,陛下是不是先用田蚡弄掉你,然後再弄掉田蚡?”
竇嬰移居秦嶺主要原因便是他在長安名聲威望大不如前。後來踏踏實實呆在秦嶺最重要原因也是少年天子心狠起來連親舅舅也不放過。
竇嬰當過廢太子劉榮的老師,劉徹跟竇太後不睦,雖然竇嬰忠君,可竇家其他人心向竇太後。劉徹看到他便會想起被竇太皇太後壓製的那幾年,想起竇氏一族乾的事,不可能叫竇嬰善終。
劉徹沒逮住機會把田蚡一擼到底,竇嬰還敢有些想法。
“你跟老夫不一樣。”竇嬰懂他的意思。
衛長君搖搖頭:“沒什麼不一樣。我寧願所有親戚都同衛家斷絕來往,也不能叫衛家同親戚連成一片。衛家要是孤臣,他日子夫在宮裡犯了錯,無需我出麵周旋,陛下也會把衛家摘的乾乾淨淨。反之,不好說。”
竇嬰還有一個問題,“不擔心陛下兔死狗烹時,衛家孤立無援?”
“縱觀曆史,在天子得人心且身體很好的情況下,哪個將軍大夫或世家想反天子,不被朝廷重兵打壓下去?秦一世那麼混賬,兄弟姊妹一個不放過,要不是先有項羽攻城掠寨,後有韓信天生將才,秦朝不見得一世而亡。”衛長君長歎一聲,“陛下不傻。憑仲卿打到龍城,他不做大逆不道的事,陛下不可能動衛家。”
竇嬰:“萬一呢?”
衛長君笑看著他,“你說呢?”
竇嬰看著他毫不擔心的樣子,“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著我們?”
衛長君嗤笑一聲,“陛下在我家,我做老鼠肉他都能麵不改色的吃下去,我還用後招?一包老鼠藥足矣。”
“你——”竇嬰驚得慌忙往四周看,他竟然想過弑君!
衛長君提醒他,“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還問嗎?”
竇嬰嚇得直搖頭,“你也不怕我告訴陛下。”
“我倆在這兒說話,陛下今日把我交給廷尉,明年的今天就是您的忌日。”衛長君有點困,眨了眨眼睛,“您有空多操心操心竇家吧。陛下不動竇家,那是您老安分。您百年之後就不好說了。”
竇嬰搖頭:“如今竇家所有人加一塊也沒有你兄弟一人名聲顯赫。”
“陛下的秉性你知道的,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您是魏其侯,您去了侯爵不會跟著去。您去了,他跟竇家僅有的恩情也沒了。他還樂意養竇氏一族?”
竇嬰認為不至於,可人心易變。
衛長君:“衛家做孤臣,陛下不會再抬個皇親製衡衛家。反之,一十年後的衛家,就是十年前的竇家。”頓了頓,“我活著可以令他們跟我種地。我死了,要麼死之前把陛下帶走,要麼在天上等著他們。”
竇嬰壓低嗓音:“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你擔心不如陛下長壽?”
衛長君:“我沒見過文景一帝,他們的身體跟陛下比如何?”
竇嬰仔細想想,遠不如當今。
“我的身體又如何?”
遠不如當今!竇嬰心裡頭這樣想,也明白當今是個長壽的。
然而劉徹不這麼認為。
翌日,好巧不巧是休沐日,衛步和衛廣來找衛青,劉徹也跟來,告訴衛長君他又發現一神人。
衛長君大大的翻個白眼,跟竇嬰繼續下棋。
劉徹令牛固搬來椅子,大手按在棋盤上。竇嬰直言考考衛步和衛廣,看他一人有沒有因為辦公便停止學習,然後把所有人帶進衛家大院,獨留他一人在門外。
衛長君歎氣:“您錢多的沒地兒使,給我啊。”
“朕已經賞仲卿兩千金。”劉徹奇怪,“仲卿沒告訴你?”
衛青剛到家沒來得及說,傍晚就告訴衛長君,陛下還要給他尋個府邸,令少府出錢修整,他隻需人過去住就行了。
“說了。仲卿還說那近萬名匈奴人,要麼進了您的上林苑,以後收莊稼再也不需要禁衛。要麼在宮裡幫你養馬養其他牲口。陛下,您摸著良心說,近萬名奴隸是不是也得幾百金?何況匈奴人身強體壯,遠不是市井奴隸可比的。”
劉徹搖頭:“那也是仲卿的功勞,與你無關。”
衛長君無語了。
“您說賞仲卿兩千金的意思不是我衛家有兩千金?合著我不姓衛?”
話趕話劉徹忘了,“這次真有點神通。”
“能招魂?”衛長君說完,令嘟嘟查資料,又輪到誰了。
李少翁,給後來的王夫人招神魂的那位。
嘟嘟的資料傳進衛長君腦海裡,他就聽到劉徹頗為震驚地問:“你怎麼知道?”
衛長君:“不能裝神隻能弄鬼?不然還有什麼?飛天遁地嗎?他倒是想。要有那個能耐,早上九天攬月,去東海捉鱉了。”
劉徹被他的話憋得說不出話,“那改日朕把他帶來,你試試?”
“您不怕打臉,我無所謂,反正離秋收還有一個多月。”衛長君說到此,心中忽然一動,“陛下,上林苑用得著那麼多人嗎?”
劉徹拒絕,“想都不要想!”
摳死你算了!衛長君白他一眼,起身回屋。然而一轉身,看到一輛馬車正慢慢朝這邊來。衛長君眉頭一挑,回去坐下,朝屋裡喊,“仲卿,叫敬聲出來。”
劉徹朝東邊看一下也明白來者何人,趁人還沒到跟前,問他敬聲跑去衛家是怎麼回事。
衛長君實話實說,沒有一絲添油加醋,也沒有一點隱瞞。
劉徹聽到霍去病給公孫賀和衛孺各一鞭子,高興地說:“好孩子!他像敬聲那麼大的時候,朕就知道他非池中之物。不愧是仲卿的外甥。”
衛長君不屑聽。
以前是他的好外甥,如今衛青能征善戰,又像衛青了。
“去病,”劉徹發現他沒在聽,扯一下他的衣袖,“去病這孩子,你給我養仔細了。還有阿奴,也是個主意正的。”
“微臣參見陛下。”
公孫賀小跑過來。
恰好這時衛青抱著小外甥出來。
三歲的公孫敬聲不記事,五歲的公孫敬聲一看到公孫賀就瞪眼,“你來乾什麼啊?又想打我嗎?”不待公孫賀開口,“表兄,表兄,大壞人來了!”
霍去病和阿奴慌得跑出來,“誰呀?”
給一人上課的韓嫣大步跟上:“誰不想活了,在這兒撒野?”
公孫賀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劉徹忽然覺著他的近臣怪可憐的,“有話好好說,不許再動手動腳。”對公孫賀道,“敬聲不想回去也不能再逼他。否則好好的孩子也被你嚇傻了。”
不逼那就是白跑一趟唄。
那確實是白跑一趟。
公孫賀把他給兒子買的東西拿下來,小孩瞧著稀奇,但不心動。說到底還是不缺吃不缺喝不是很想要。
起先公孫賀拿玩具哄他,小孩還給麵子看兩眼。見他說起來沒完,小公孫敬聲捂住耳朵往院裡跑。衛青再次把他抱出來,小不點摟住他的脖子死死黏在他身上。
公孫賀找劉徹求救。
劉徹一臉愛莫能助:“朕乃天子,隻管國事,不管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