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嫣想打他。
霍去病不等他抬手伸腳就提醒:“我乃陛下親封的校尉。”
“陛下叫你等在雁門、雲中等地修整,你在哪兒?”韓嫣問。
霍去病眨了眨眼睛:“朔方離雁門又不遠。四舍五入也是在雁門。”
韓嫣懶得理他,改問阿奴:“大將軍叫你們何時回去?”
“一個月後。”
韓嫣震驚:“正值三伏天?衛青瘋了,還是你們聽錯了?”
阿奴趕忙往四周看,幸好太守府沒什麼人,趙破奴等人也不在:“小點聲。以前都是過了三伏天北上,或者三伏天之前。這次三伏天前打了一仗,匈奴不傻,肯定認為就算再有也是三伏天後。
“他們以逸待勞,我們不比匈奴強壯,拿什麼跟他們打啊。匈奴王認為二舅不可能三伏天出兵,二舅才能抓到身上懶得配刀,放開馬吃草的匈奴人。”
韓嫣:“可是通糧不是說得給雁門等地的大軍送兩批糧?”
“他們又不知道何時出兵。大將軍賬下的幾個將軍也認為休到七月中。”阿奴朝霍去病睨了一眼,“要不是他要來朔方,二舅才不會告訴我們六月中跟大軍彙合。”
韓嫣不禁舒一口氣,搖頭道:“衛青真敢!”
阿奴與有榮焉:“我二舅天生的大將軍。”
“還有我。”霍去病提醒。
韓嫣朝他腦門上一下:“打了勝仗再說。你二舅五次出征五次勝利。這次也沒怎麼損兵折將吧?”
這次大漢兵多,碰到的是小股匈奴,以至於很多兵將還沒來得及動手就結束了。
霍去病拽著阿奴出去。韓嫣提醒他彆亂跑。霍去病揮揮手,和阿奴到河邊就往樹上爬。阿奴奇怪:“你想吃桑葚?”
河邊最大的樹是衛長君最初種的桑樹。隻有桑樹經得起兩個大小夥子。
霍去病:“你想像二舅一樣一戰封侯嗎?”
“不想我就幫郎君種地了。”衛長君種地獲得的日子無法抵壽命,他叫嘟嘟換五十畝土豆和棉花種子。今年開春種在茂陵。種棉花第二日趕上阿奴和霍去病休息。二人洗了頭就下地。熱了一身汗才去沐浴。
阿奴說起種地不由得算日子:“春棉花該收了。沒有朔方這些人幫忙,郎君一定很辛苦。”
衛長君不苦,他叫了對岸梁家裡村民。承諾一人給一斤棉花籽。來年開春可以跟衛家育苗,跟衛家奴仆學如何種植如何打理。如果今年幫忙取棉花籽彈棉花,明年就不用再過河學了。
隨衛長君前往朔方的匠人回來了幾百人,無一不說衛長君在朔方種了什麼什麼。梁家裡人很想種棉花,以至於男女老幼都來幫忙。
衛長君坦言三十畝棉花用不了這麼多人。裡長告訴他,一家給一斤便可。如果大公子大獲豐收,給兩斤也行。
衛長君答應給兩斤後,每日清晨不必他喊人,村民就用衛家停在對岸的小船過河。
一炷香的工夫,三十畝地當日開的棉花就送到衛家奴仆手中。不急著收莊稼的人在河邊樹下幫忙剝棉花,然後在路上鋪席晾曬。
衛長君等棉花曬乾就在河邊取棉籽。此時快到三伏天了,太學放假,衛長君把外甥接過來,叫公孫敬聲記錄,分棉花籽。
饒是梁家裡村民知道衛長君言而有信也沒想到他都沒容棉花籽進家就分給他們。
最先分到棉花籽的人到家就忍不住同左鄰右舍感慨:“城中那些富裕人家個個像大公子這樣信守承諾該多好。”
有人就說:“衛家人都和善。比如大將軍,多厲害一人,除了朝廷打仗有他,無論我們什麼時候進城買賣東西就沒聽說過他。要是換成田蚡,八街九陌都得是他的傳言。”
說起大將軍,服過兵役男子來了興趣:“大將軍是生來克匈奴的。”
此話惹人發笑:“這事還用你說?”
有人接道:“聽說,不保真。大將軍跟手下將軍分開的時候,教他們何時狙擊匈奴,晚了一刻,就叫匈奴溜了。”
顯擺棉花籽的人趕忙說:“這話不可亂說。傳到陛下耳朵裡貽誤戰機要命的。”
議論紛紛的村民再次轉回衛青身上,好奇此次能否大獲全勝。
衛青五戰五捷也不敢大意。出兵前跟往常一樣再三叮囑再三詢問可否記得他的部署,然後才分開行軍。
先前他擔心霍去病年少害怕,他帶的人又是頭一次出兵,年齡最大的不過二十三四歲,衛青才把人拘到跟前。
麵對匈奴一眾初生牛犢很興奮,衛青叫霍去病帶兵侵擾匈奴主力,且一擊就撤,不可戀戰。
霍去病撤了,越撤越遠,還總能碰到匈奴。瞧穿著不像牧民,在大漢不是皇室成員,也是劉家子弟,官銜至少是上大夫。
霍去病年輕氣盛也沒昏了頭,還記得臨行前大舅的叮囑,陛下那句無過就是功。霍去病問阿奴:“繼續嗎?”
阿奴:“你是校尉。再說了,我說回去,你舍得嗎?”
霍去病嘿嘿笑著摟住他的脖子:“知我者阿奴也。”
趙破奴擔心。霍去病另一隻手摟住他:“你怕昨兒抓的俘虜亂帶路?”
趙破奴:“我擔心他把我們帶進匈奴老巢。碰上匈奴主力就完了。”
阿奴搖頭:“這點不必擔心。匈奴主力正跟二舅僵持著呢。就算有人收到消息,也是趕緊逃。我們後麵追,叫他們看見我們隻有八百多人,他們也不敢停。他們又不知道我們沒有援軍。”
趙破奴:“大公子說孤軍深入乃兵家大忌。”
霍去病微微搖頭:“策馬回去兩日就可以跟主力彙合,算不得孤軍。”
趙破奴提醒他:“你說沒用。”
霍去病找阿奴商議也是因為這點,他衝阿奴挑眉。阿奴叫八百多人過來,詢問他們繼續還是回去。但凡有一人上過戰場,此時都會毫不猶豫地表示同主力彙合。
然而除了霍去病、阿奴和趙破奴以及霍去病的五個玩伴,沒人見過血。霍去病的五個玩伴希望通過這次脫去奴籍,得重賞養活離了衛家的家人。
這五人還跟彆人顯擺過他們夜襲匈奴得了多少東西,這叫首次上戰場的新兵羨慕不已。這就導致阿奴挨個問下來,都表示聽剽姚校尉的。
趙破奴還有一個擔憂:“糧食快吃完了,兵器斷了不少。”
霍去病:“找到匈奴人還愁沒肉?再說兵器,”他撿起地上的彎刀,“這不是?”
“用匈奴的?”趙破奴傻眼了。
阿奴:“又不是拿匈奴兵器殺自己人。”
霍去病又不禁摟住阿奴的脖子:“最後一個問題。”
阿奴眼皮一翻:“你不是有主意了?”
霍去病有了,出發前挨個叮囑,無論誰問起都說迷路。否則脫離大軍,無論抓多少人都是功過相抵。
劉徹給霍去病的這些人是苦出身,要麼匈奴俘虜的孩子,要麼鄉野百姓子侄,要麼上林苑農奴。他們建功立業的願望不比霍去病的五個夥伴弱。
眾人齊心導致多年後,衛伉能獨當一麵了,天下百姓依然認為這一戰靠的是運氣。衛家舅甥二人運氣極好。舅舅冒進“直搗龍城”。外甥迷路差點把匈奴貴族滅絕了。
七月中旬,過了三伏天,班師回朝,衛青主力抓的匈奴人加起來沒有霍去病部殺的抓的值錢,滿朝震驚。
衛青已經是大將軍,封無可封,劉徹賞兩千金。霍去病勇冠三軍被封為“冠軍侯”。從此有了“冠軍”一詞。
阿奴、趙破奴以及霍去病手下十餘人,因身先士卒,斬殺了不少匈奴貴族,都被賜予侯爵,雖然幾百戶,也成為了人上人。
大軍凱旋停在城外修整,衛長君得到消息就送小外甥入宮,送大侄子回長平侯府等著跟父親團聚。他帶著公孫敬聲回衛家等霍去病和阿奴等人。
封賞傳出來,嘟嘟個係統也忍不住感慨,[我以為你反複提醒霍去病幾次,還有劉徹的話在前,會有所變化。]
衛長君也認為有可能影響到大外甥。大外甥進家,衛長君就問他怎麼殺的抓的全是匈奴貴族。
魏其侯府更是派人來,霍去病回來去魏其侯府一趟,竇嬰想他了。
霍去病見家人都眼巴巴等著:“起初我們也沒想抓人。我完成二舅交代的事打算找地方等著。擔心匈奴偷襲退的有點遠,誰知碰到一夥人。那些人說隻要不殺他們,他們知道哪兒哪兒有匈奴,比他們尊貴。”
衛長君不信:“你就信了?”
“離二舅不遠啊。來回兩個時辰。”霍去病認真說:“這點距離我們都怕,還上什麼戰場。沒想到真有人。有幾個肥羊想跑,我們就追,可是沒想到追著追著迷路了。給我們帶路的人說,離哪兒哪兒較近,過去還有補給。”
“然後你們一路往北?”衛長君替他說:“你不擔心有詐?”
阿奴接道:“擔心。所以我們晚上出擊,白天休息。”
“我該誇你嗎?”衛長君看著阿奴,“陛下怎麼說的?你比去病穩重。”
阿奴點點頭:“我們是先查看人多不多,不多我們才進的。沒有像蜜蜂似的翁一聲全上去。”
公孫敬聲聽糊塗了,“大舅,表兄和阿奴比二舅頭一次出征還往北嗎?”
“你二舅那次一萬騎兵。他們隻有八百人,你二舅還不知道。我這麼說吧,匈奴和漢軍在朔方北千裡的地方遇上,兩軍主力你來我往打的熱鬨。匈奴王派人詢問戰果如何。結果傳來有八百多匈奴人殺到未央宮了。你算算這個距離,還有層層關隘。”
公孫敬聲目瞪口呆。
霍去病搖頭:“匈奴沒多少關隘。”
“什麼支撐你們那麼久?”
每到一路就遇到一些匈奴人,然後弄了牲畜和兵器。霍去病沒指望瞞住他,也沒想到他大舅這麼快猜出來。
公孫敬聲不懂:“什麼?”
“敵人的牲畜和兵器。不然砍人如切瓜,刀劍也該破了。”大外甥不是紙片人,是活生生的人,饒是衛長君相信他也後怕。
公孫敬聲服氣:“表兄,我以後再也不羨慕大舅偏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