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瞬間僵硬萬分, 連空氣中都彌漫著絲絲縷縷尷尬的氣息, 秦姒的失魂落魄明顯到連一旁導購都察覺出來, 何況觀察細致如傅承兮。
他目光略過走來的少女, 視線隻回轉了一瞬之後就扭頭回去, 默默地調整了下袖口。
衣服穿在他身上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甚至可以說被他穿的儘顯矜貴氣質, 堪比男模的身高和長相,成功讓一旁帶著男友挑衣服的兩個小姑娘偏過臉。
傅承兮臉上卻沒什麼明顯的表情, 他在試衣鏡前靜默了沒到兩分鐘,一旁導購都還沒來得及按照慣例誇讚幾句, 鏡子前的惹眼男生已經扭頭走回了更衣室。
於是空曠的試衣鏡前,就隻剩下了秦姒和導購兩人, 導購小姐沒再糾結她出神的問題, 友好地朝她笑了笑, 而後轉身走到另一邊幫顧客查看衣領。
秦姒視線不由自主地再次朝向剛才男生消失的方向,仿佛那扇平凡無奇的門, 分隔著陰陽。
……
甚至記不清過去多少年了, 或者是她刻意控製自己不去想。
此時此刻,站在熱鬨溫暖、人流如織的商場,她抬起手想抓摸到哪怕一丁點關於那年的記憶,唯一能想到的,竟然隻剩下印象裡的大雪漫天, 和通天火光。
一場大火, 一整棟彆墅付之一炬, 連帶著彆墅裡的所有過去往昔,人影俱去。
三年前外祖父去世前夕,八十高齡的老人虛臥病床,還不甘心地抓著她的手念起過往,每一次翻來覆去講到最後,都要歎一句,他們的小女兒是個怎樣勢在必行的人。
她想作為老人,他們總歸是後悔的,後悔沒能將唯一的女兒留下來,沒能給她留住媽媽。
正如外祖父所說,她想,大約在看到陸予的鑒定報告時,母親一早就計劃好了萬全之策,對於完美人生的堅持,讓她抱了必死的決心。
自幼家境優良、順風順水境遇下成長起來的人,接受不了一直恩愛的丈夫跟彆的女人有私生子的事實。甚至於諷刺的是,私生子比自己女兒還大三歲,被偽裝成福利院的孤兒領回家跟女兒一起長大,她還當成兒子疼了那麼多年。
一直堅信的完美愛情被現實生生撕開口子,所有欺騙便都遮掩不住,昔日的恩愛假象像搖搖欲墜的危樓,倒塌隻在一瞬而已。
因此,那場大火被發現的時候,其實已經很晚了,雪夜難行,恰逢冰雪封路,消防來的並不及時。
等到次日,一夜霜雪俱下,億萬豪宅隻剩下大火後破敗的雕梁畫棟,猙獰的鋼筋混凝土裸露著,恐怖的像是吞噬人生命的惡魔。
……
“小姐,你怎麼了?”
秦姒回頭,看到導購慌張地拿著紙巾站在她身後,她茫然抬手擦了下眼,眼角濡濕。
“不好意思,風吹得眼睛發澀。”秦姒接過紙巾,心不在焉扯了個一眼就能看破的借口。
陸予死於那場大火,外人不得而知。
秦廣海愛麵子,事後扯了無數個謊言去遮掩家醜,隻說長子轉學美國,之後是移民入籍,再後來是跟家裡關係不和、長期不回國、最後是不幸病逝,拖拖拉拉了幾年,終於勉強將謊言編圓。
上流圈子每天有無數的話題,很快在例行對遺屬的安慰同情後,留給他的,就隻剩昔日同學、朋友偶然想起時的隻言片語。
沒有人知道,在這片臨海的城市,靜謐安逸的富貴生活下,曾有人深陷過往、難以救贖自己。
秦姒是討厭孟照然的,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