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對視後, 傅承兮的視線很快錯開,落上一旁擺放著的盆景。
他額頭有細密的汗, 臉色略緊繃,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樣的情況落在坐診醫生眼裡,更加坐實了誤解。她以為這是一對早戀的小情侶。
畢竟早戀在外國語沒什麼稀罕的。
外國語的學生大部分是有錢人家的小孩,除了從小到大各種輔導遠超普通孩子外, 以後就業各方麵都不用愁,所以翹課、打架、早戀成風。
醫務室隔三差五就能接待幾對借口生病吊水而翹課約會的小情侶, 還找她開證明單。
而麵前的小姑娘也的確長得好看, 是走路上就能讓人多看兩眼的類型,男孩高高瘦瘦,站在一起挺般配的。
醫生樂的看笑話, 像是為了自己戳穿秦姒“腳踩幾條船”這件事得意。
秦姒也留意到她的目光,但她並沒有多想, 隻顧尷尬自己方才記不得路鬨出的笑話。
她朝傅承兮低聲說了句“你先在這兒等我”, 就噠噠噠跑著去拿藥去了。
醫生也的確給力。
她雖然明麵上戳穿了秦姒, 但還是按照以往對待翹課小情侶的慣例, 大手筆給傅承兮開了吊瓶時間最長的生理鹽水和葡萄糖,好讓他倆能在這兒待到晚自習。
秦姒對此渾然不知, 乖乖拿了藥,然後陪傅承兮走到一邊房間的病房。
外國語財力雄厚,醫務室也是高規格的,病房打掃地都很乾淨, 床單白淨整潔。
因為是運動會,一間病房滿了,秦姒跟傅承兮選了另外一間,推門進去看到裡頭隻有一名女生,也是在掛吊瓶。
女生注意到他倆過來,不住地拿眼角餘光來回掃,直到護士端著托盤進門,才慌忙挪開視線。
病房裡隻有兩張床,沒有其他坐的地方。
秦姒站在一側看著傅承兮問了護士吊瓶裡什麼藥,之後伸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尖細的針頭刺入血管,有短暫的血液回流,之後便是解開橡皮筋的聲音。
他半靠在病床床頭,秦姒不好坐過去、又不好離開,眼下的情況怎麼都很彆扭。
她低著眼問他,“要不要躺下。”
傅承兮視線在兩人間轉了一圈,默默地抬腿半躺上病床。
秦姒坐在他身側,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慰問病人這種事她經常乾,畢竟宗仲南是個打架不要命的、周圍的幾個發小也都不是省油的燈,她隔三差五就能去醫院一趟。
然後就坐在病床邊嘲笑他們孬種。
因為他們打架後住院都不敢跟家長說,要讓秦姒過來給遮掩。
有她在,就能扯一大堆像模像樣的借口,比如:
去秦姒家補習功課了、問秦姒課後練習題、跟秦姒一起聽她家教的課……
這幾個人裡,就隻有去秦姒家,不會有人給秦廣海打電話確認真假。
隻因其他家長都知道秦家剛出了一件大事,那件事沒過一年,大家不好意思拿這種孩子家的小事麻煩他。
也就這樣,秦姒日常給他們打掩護……
但眼下的情況,秦姒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跟傅承兮不熟,也不能嘲笑他,何況他好像也沒有什麼可嘲笑的。
但她有限的那點跟男生相處的模式裡,就隻有嘲笑這一項,她想不出該說些彆的什麼。
好在傅承兮沒一直沉默,他率先開口,卻是問秦姒有沒有其他事情。
秦姒呆愣地看著他,他眸光有些冷,微皺著眉,落在秦姒眼裡,這變成了不舒服的象征。
她默默搖頭,怕他不好意思,還格外加上了一句,“反正晚自習我也不想去,正好翹掉了。”
說完吐了吐舌頭。
不知道是誰發明的“運動會結束當晚,晚自習照常”這麼喪心病狂的規定。
他輕“嗯”了一聲,臉上看不清喜怒。
秦姒沒注意到的細微處,少年垂落身側的手攥緊了片刻又鬆開,眼眸裡有一瞬間漫溢出來的情緒,之後漸漸消散。
之後的十幾分鐘裡,他半靠在床頭看著秦姒沒話找話:
“剛才比賽時累不累呀。”
“你手背疼麼。”
“你好像成績挺好的呀。”
“你寫作業不會煩麼,我特彆討厭數學作業……”
“……”
她紅潤的小嘴不停地開合,不時拿嫩白的牙齒輕咬兩下唇瓣,那是她找不到其他話題時的小動作。
她真的很怕冷場。
一旦兩個人之間沒話了,她就略微局促,跟平時麵對外班的那些男生一點都不一樣。
傅承兮不知道原因,或許是因為兩個人太過陌生。這種陌生導致的局促,讓他微微皺眉。
他輕咳了聲,終於主動順著她的話說下去,“你是不喜歡做數學麼。”
秦姒在少年認真的目光中,微微紅了臉。
她不止不喜歡做數學,她所有的都不喜歡……但這種話在學霸麵前,她頭一次覺得有點說不出口。
秦姒猶豫了兩秒,含混不清地開口:“那個……也不完全是……”
沒等她把準備的所有挽尊的話說完,下一秒,她就聽見麵前這個成績經常掛在紅榜第一、老師口中嚴於律己、認真自持的學霸說道:
“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給你寫。”
???
秦姒懵了。
她愣愣地定在原地,半晌默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