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雅和素意都不是磨蹭的性子,兩人差不多碰了個頭就各自離開。
本來素意一轉頭看到周圍沒有出去追塞繆爾和希雅等人的記者在那虎視眈眈, 就覺得有些頭疼。這些人放棄了那些新聞點, 就意味著誓要在自己身上挖掘點新聞了。卻沒想她剛被麥坎和提利昂一左一右護著走了兩步, 周圍已經把護衛擠得搖搖欲墜的記者突然像是被無形的東西扯住了, 隨後一些黑衣大漢悶聲不響的插·進那些護衛中, 與他們一起組成了一道人牆,隨著她一點點往外挪動,竟然把記者擋得嚴嚴實實。
護衛隊長與他們交流了兩句, 把他們的身份回報給了提利昂。
“是希雅帶來的人,確保你安全離開。”提利昂傳話。
素意早有預料,點點頭繼續往外走,但耳邊記者的問題還是紛紛擾擾。
“教授!請問你們是否已經投放了潘多拉解藥!”
“教授,您是莉莉安的教母嗎?!”
“教授請問您對於黑市上流傳亞當成品的傳言有什麼看法!”
“教授您認為席琳·法蘭應該被赦免嗎?!她策劃攻擊的那些實驗室是否有權提出控訴!”
“教授您是否認為潘多拉已經成為了過去?”
“教授請問您什麼時候會召開新聞發布會,回應一下外界的疑惑?”
“教授!從現在的情況看希雅將軍應該一開始就知道您的身份了,請問你們是否有達成什麼協議, 或是她有意隱瞞?”
是我威脅了她。素意腦子裡立刻閃過了最合理的解釋,但是她忍住沒說出來, 方才什麼都不講,這時候著急慌忙的解釋, 顯得太過欲蓋彌彰。
但她的心卻沉了下來。早就料到希雅一開始就沒表現失憶, 那麼早就應該知道她和芳芳的身份, 現在她的身份暴露了, 人們就會想為什麼希雅不揭穿她, 希雅是不是也參與在亞當的研發中……
就如她一開始和芳芳計劃的那樣, 希雅的公信力不能受損,她是最合適的正麵的形象,也是帶領平權會一路走下去的最合適的人,如果因為這麼一點事情而栽了跟頭,那可真是死不瞑目。
尤其是芳芳,如果有一天哥羽真的證明了席琳不是席琳,而是伊甸園的黨魁芳芳,那對她提供了政治庇護的希雅的形象肯定會動搖,信任必然會大打折扣,對未來的發展極為不利。
素意這麼想著,覺得腦子都有點疼。她皺著眉往提利昂那兒靠了靠,剛開口,忽然呼吸一滯,昏了過去。
……
她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裡她有雙白皙纖巧的手,那手翻書、記筆記、把玩玉石或是撥弄琴弦,做一切好看的事,周圍的一切都是暖色調的,暖色的陽光,暖色的草坪,暖色的花還有暖色的微笑的臉。
突然有一天,那微笑的臉就被她捧在了手裡,笑容變成了猙獰的痛苦,模糊的相貌上可以看到血紅的液體流下來,流到了她的手上,滾燙、粘稠,和她臉上的液體一樣灼燒著她的心臟。
周圍的一切此時是血紅的,血紅的火光、血紅的大門、血紅的家具、血紅的地麵和血紅的屍體……她感覺到自己捧著一個人的臉在這個煉獄裡嚎啕,灼心的痛蔓延到了喉間,她的哭聲一頓,低頭嘔出一口血,眼前的臉徹底成為一團模糊的血肉,她眼前一晃,再看清麵前時,那已經變成一坨砧板上的肉。
她的手裡握著一把菜刀,她不再哭了,臉頰上有火燒火燎的痛感,她隻是隨意抹了一抹,手起刀落,熟練的剁起了肉,一刀又一刀,那些什麼肌腱、肌理、肉紋和皮下……什麼知識都是徒然,麻木的苟活才是唯一的真理,肉屑四濺,有星點的血水砸到她臉上,帶來似有若無的腥味,混合著周圍渾濁發臭的味道,令人作嘔。
她抿緊嘴忍住惡心,繼續剁肉。一雙粗糲的手忽然抓住了她,阻止她繼續,她渾身一僵,難以遏製從心底湧起的恐懼,她緩緩轉頭,看到攔住自己的女人全身黑袍,臉上因為操勞而蒼老褶皺,眼睛卻依然帶著年輕的光彩,她朝裡間看了一下,示意她進去,眼中滿是擔憂,此時裡間,傳來了一陣粗魯刺耳的笑聲。
素意放下了手,她應該是垂下了眼,作出了鎮定的樣子,於是那女人便放開了手,扶著她往裡間走了兩步,還拍了拍她的肩膀,權作鼓勵。
她沒注意到素意直接把刀藏進了衣服裡,每走一步都更加麵如死灰,但每靠近一步眼神就越發亮如星火。
她走進了裡間。
一切突然黑了。
一陣極致的恐怖感揪住了她的心臟,她抽著氣醒過來,感到天旋地轉,一時間惡心欲嘔,可很快有一股清涼的氣息拂過鼻端,硬是讓她清醒了過來,像是腦中亮起了一盞明燈。
她大口喘著氣,這才看清自己的情況。
她在醫療倉裡,全身都是淡黃色的有氧營養液,有很多管道從醫療艙伸出去,有些從頭頂繞過,看起來像個盤絲洞。
醫療機械臂垂在頭頂,感應到自己醒來,便從頭到尾掃描了一遍,昂首亮起綠燈。
耳邊傳來通話請求,素意輕輕嗯了一聲表示確認,杜克的聲音傳了過來:“素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素意抿了抿嘴,示意自己現在無法說話。杜克立刻把營養液水位降了下去,新鮮的空氣湧了進來,素意大口呼吸。
“我挺好的,讓我出去。”
“不,你不好。”杜克聲音嚴肅,“你一點也不好。”
“不要在我自己的事情上反駁我。”素意強行撐起身體,“讓我出去。”
“不行,你現在……”
素意猛地拍了一下醫療艙罩,罩子沒動,她的手卻肉眼可見的紅了,她倒吸一口涼氣,趕緊把手伸進殘餘的營養液中,仍舊不忘大喝:“打開!”
一向冷靜的人爆發起來,就算業務不熟練,依然氣勢驚人。杜克沒再說話,打開了醫療艙,可剛開一半,素意都沒起身準備出去,罩子忽然又合上了。
素意瞪著關上的罩子默默運氣,全身都暗藏著充滿殺氣的暗流。
即使知道她已經瀕臨爆發,杜克還是堅強地道:“你,你得答應我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