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想到,他也隻是假正經而已。
車子停靠在院子裡,齊憫慈恰好醒過來,她捏了捏眉心,有些抱歉地低聲說了句:“不小心睡著了。”
季淮初看過她的行程表,她這兩天日程排得滿,為了儘早把工作安排完。
他摸了摸她的臉:“辛苦了,寶貝。”
齊憫慈又彆扭又好笑,扭頭看了他一眼:“彆這麼叫了,好怪。”
“不是說區分不開哥哥和老公,給你換一下稱呼不好麼,或者叫老婆?”
齊憫慈扭過頭,叫老婆也很怪……
“算了,你……隨便吧!”她妥協。
“好的,”他故意似的,帶著笑意又叫了聲,“寶貝。”
進了客廳,季淮初的母親葉蓉正在品茶,看見兩個人,笑著招呼他們過去坐,盤問最近的生活和工作,埋怨季淮初隻顧得上公司,回家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
聊了有一會兒,季淮初突然提了一句,“憫慈懷孕了,我忘了提前說,我去廚房交代一聲,她最近吃不了魚蝦海鮮,聞到就吐。”
葉蓉埋怨她:“也不早點說,廚房都準備半天了。”
“沒事,媽,不放我麵前就行了,反應也沒有那麼大,他就是喜歡誇張。”齊憫慈說。
葉蓉拍了拍她的手,“回家裡就不要客氣了。”
過了片刻,她突然猛轉頭,不可置信看著她,“你們剛說什麼,懷孕了?”
齊憫慈剛還在想葉阿姨不愧是見過世麵的,這麼淡然,她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儘管她很喜歡小孩,也有一種六神無主的感覺,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能否負擔起一個小生命。
沒成想,是根本沒反應過來。
葉蓉比季淮初知道那天還誇張,親自跑到廚房指揮一通,嘀咕著各種注意事項,當下就要聯係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
季淮初好笑地製止她:“媽,我有安排好,你彆瞎操心了,她本來就緊張,你再這樣我都怕她跟我哭。”
葉蓉終於才消停些,“你行不行啊,你除了折騰公司那點事什麼也不懂,你跟我說說你安排了什麼,不行,我得替你把把關……”
兩個人爭執起來,齊憫慈端著一碗楊梅默默地吃著。
吃了會兒,她自己低頭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產檢的時候她看過B超單子,寶寶還是個小豆芽菜,她偏瘦,兩三個月了,她的肚子還是平坦的,如果她不說,大概沒人會看得出來她懷孕了。
也不知道寶寶生出來會怎麼樣。
3.
吃飯的功夫,她懷孕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季家,不多會兒家裡就來了許多人,齊憫慈對他家裡人再熟悉不過,小時候誰都知道淮初身邊有個小朋友,那時候齊父齊母工作忙,沒少把她托付給隔壁,她和季淮初常常形影不離。
大家都拿她當季淮初親妹妹看。
但他從小就沉穩,齊憫慈也不是話多的性子,兩個人之間既熟悉又寡淡的。
現在結了婚,兩個人之間還有些放不開,倒是家裡長輩都覺得意料之中,紛紛遞上禮物和祝福,問她和季淮初接下來的打算。
季淮初在公司擔任董事和CEO,集團大小事宜都是他主要把控,季父說:“你把手裡項目移交一下,過段時間還是專心陪憫慈吧!她剛還小,你要多上點心。”
齊憫慈抬了抬頭,想說自己也不小了,但看著滿屋子長輩,還是默默閉了嘴。
季淮初點頭應著。
好不容易應付完長輩,齊憫慈拉著季淮初出去透氣,“好嚇人,你們家裡人也太多了。”
她自己父母那邊,親戚是很少的,爸媽的父母隻有外婆還健在,過年就回外婆那裡,和舅舅一家一起吃年夜飯,遠遠比不上季家熱鬨。
季淮初以為她嫌鬨,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平常不會聚那麼齊的,大概今天巧合,又是你懷孕,所以他們估計很想見見你。”
結婚對她來說有些稀裡糊塗,對他來說卻是蓄謀已久,她年紀小一點,人又慢熱,他隻能忍一忍,再忍一忍,她上大學的時候,不太適應宿舍環境,他去給她找房子,借口太晚了不好回市區打算留宿一晚,都覺得罪惡感深重,於是待了一會兒,還是起了身:“我回去,你早點休息。”
下了樓,傾盆大雨落下,她追出來,“哥,你還是彆走了,這麼大雨不安全。”
大概她眼神裡的擔憂和懇切太清晰,他最後點了頭:“好。”
單身公寓,連個客臥都沒有,她抱了被子出來,他睡客廳的沙發,認床,思緒亂飛,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躡手躡手出來看他,瞧他被子被團得亂七八糟,過來替她蓋被子,她偷偷拿手碰他的臉,他從裝睡中睜開眼。
四目相對,曖昧流淌,他抬手抓了她的手腕,她有些錯愕,但沒有動,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她倏忽低頭,親了下他的臉頰,然後就要跑。
他把她拽過去,問她什麼意思,她低著頭不吭聲,像是難為情,又像是某種堅持。
於是他主動問:“可以跟我交往嗎?”
比如婚姻,他覺得那個告白更加倉促。
兩個人似乎都沒有準備,像是突然之間打開了某種開關,兩個人誤打誤撞跌進了同一個頻率裡。
然後發現,原來並不是一廂情願。
他應該更體貼更熱情一些的,後來他常常後悔。
那段時間他忙著畢業,進公司,處理公司的事,而她忙著學業,分隔兩地,驅車需要兩個小時才能見一麵。
他每次匆匆來見她,一起吃飯或者看電影,但好像沒在一起的時候她們已經這樣了,於是溫吞吞的,像是裹在粘稠的大霧裡。
兩年轉瞬就過了,她畢業了,他在公司也站穩了腳跟,她和光譜斷斷續續一直有合作,畢業乾脆直接進了公司,她並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乖小孩,骨子裡是有一些反叛精神的,她倒是意外很合適這份工作,演戲能帶給她精神上的釋放和滿足。
有一天家庭聚會,兩家長輩都在,彼此長輩都心知肚明倆人在談戀愛,但顧忌年輕人沒個定性,誰也沒多摻和,那天齊媽突然提了一句婚禮的事,季淮初便說:“憫慈喜歡中式婚禮,我覺得中式和西式可以一起辦,我看了國內外的幾個場地,想包個海島,就是天氣不好預測,可能需要一些備選方案,結束可以直接去度蜜月……”
他說得太過於流暢自然,好像兩個人已經商量過很多遍了似地,兩家長輩對視一眼,試探著跟他聊婚禮。
齊憫慈也沒察覺到不妥,事實上季淮初的確跟他提過婚禮的事。
但長輩誤以為兩個人都已經到了談論婚嫁的地步,於是也開始著手準備。
等齊憫慈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季淮初已經把求婚戒指套在她無名指了,問她願不願意。
她大約隻思考了十幾秒鐘,就點了頭。
然後季淮初就開車帶她去領證了。
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妥的,她也心甘情願,可到底有一種恍惚的不真實感。
兩個人散著步,走到了隔壁,她拉了拉他,“陪我回家一趟吧!”
隔壁齊家,爸媽這會兒都還沒回家,崔媽看到兩個人回來,十分高興,問他們吃飯了沒有,親憫慈笑著搖了搖頭:“我帶他上樓,我爸媽回來記得叫我一聲。”
她的房間在三樓,臥室連著露台,以前這裡種著大片的薔薇和爬藤類植物,她就坐在露台的花園裡看書,季淮初每次來的時候都會從二樓的樓梯上來,這還是第一次從她臥室過去。
她的房間還保留著原樣,每天阿姨都會來打掃。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進你房間,但我的臥室你卻如入無人之境。”季淮初隨手抽了一本書,跟著她去了露台上。
今晚上有風,像是要下雨了,空氣裡都是潮濕的水汽,齊憫慈坐在秋千架上,笑著說:“我也沒攔著你不讓你來,是你矜持。”
“我隻是覺得進女孩子閨房不太好。”季淮初在她身邊坐下來。
齊憫慈順勢趴在他肩膀,她不大喜歡熱鬨,應付這麼多人,感覺到一種精神上的疲憊,忍不住放空一下自己。
“假正經。”齊憫慈評價道。
季淮初笑了聲:“為什麼這麼說?”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費解:“你為什麼好意思問?”
蜜月是有做措施的,如果不是太頻繁,大概也不會出意外。
“哦,大概是你年紀太小了,我怕太主動顯得我像個變態。”
齊憫慈嘀咕一句:“也就小你三歲。”
“三歲差距還不大嗎?我上大學你才剛中考完。”
明明沒差多少,但他這麼一說齊憫慈就有一種兩個人差了一個輩分的感覺。
“懶得跟你爭。”齊憫慈閉上眼。
齊父齊母很晚才回來,兩個人下去陪爸媽說了會兒話,爸媽知道她懷孕高興之餘對季淮初還有點埋怨,大概是不滿他讓自己寶貝女兒在沒有做好完全準備的情況下懷孕。
惹得季淮初如坐針氈,畢恭畢敬,大氣也不敢出。
“很晚了,今晚就住家裡吧!”齊母說。
齊憫慈見他都快僵硬了,笑了笑:“媽,我陪他住隔壁吧!我剛在我房間裡掃了一遍,我還沒去他房間仔細看過。”
齊母無語地瞪了她一眼:“幾歲了,還跟小孩子似的。”
齊憫慈抱著母親的胳膊晃了晃,“媽~”
“好了好了,隨你,注意身體,不舒服了一定要及時跟家裡人說,知道嗎?”
“知道啦!”
兩個人又散步回隔壁,季淮初很早就不在這邊住了,他的房子離公司很近,但這邊的房間也保留著。
阿姨收拾過了,齊憫慈一進去就直奔床而去,他的床是定製的,特彆大,齊憫慈小時候就時常好奇,他這床睡起來會不會更舒服,這會兒終於可以肆無忌憚滾一滾了。
她把自己凹成一個十分扭曲的姿態,但渾身舒展,像一朵花在綻放。
他的床是那種深灰禁欲係的色調,很男性的風格,她躺上去就顯得格格不入。
隻是那反差叫人很有破壞欲,想讓她抓一抓那床單。
但可惜,他現在什麼也不能做。
季淮初扯了扯領口:“我去洗澡。”
齊憫慈很累了,不想再等他洗完自己再洗,於是折起身,“一起洗吧!”
季淮初摘掉眼鏡,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祖宗,你饒了我吧。”
齊憫慈張了張嘴,半晌才撇撇嘴:“就說你假正經。”
“那不然呢,我們結婚也多久吧?你行行好,彆撩撥我,我就還能冷靜些。”
他抬步進了浴室。
齊憫慈想了會兒,還是鑽了進去,她輕聲說:“我幫你?”
4.
齊憫慈的胳膊很痛,她躺在床上的時候埋怨:“你就不能快一點。”
季淮初掐著眉心:“這也要怪我?你自己送上門的。”
齊憫慈打了個哈欠:“你不好意思主動,我隻好主動點了,不然我倆真的像兄妹,還帶互相謙讓的。”
季淮初被她逗笑:“我錯了,寶貝。”
齊憫慈的哈欠被他一句寶貝嚇回去了,她轉頭捂住他的嘴:“你……”
她想了想,好像自己也不知道像被他叫什麼,感覺叫什麼都彆扭,以前他叫她名字,現在也叫名字好像也沒什麼,但的確有一種困在過去相處模式裡走不出來的感覺。
齊憫慈覺得自己大概也需要克服一下尷尬,於是她沉默片刻,主動叫了一聲:“老公……”
季淮初低聲罵了句臟話,起身又去衝了個涼水澡,緩了一會兒才又上了床,他低頭親她的臉:“寶貝,收了神通吧,你再這樣我今晚彆睡了。”
齊憫慈把頭埋在枕頭上笑得不可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