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平號降落在唯物讀書會的星球上。
席餘燼和伽諾走出飛船, 氣勢凜冽,叫生物不敢直視。
“我是藍星外交代表餘燼, 也是藍星家的全權代理人。基於不可抗力的情況, 我代表永夜前來進行此次學術探討。”席餘燼直截了當地說道,“這是我的朋友伽諾。”
伽諾的盔甲亮出猩紅的神秘紋路,他飄在身後, 宛若一樽待命的騎士雕塑。
“是、是……永夜先生已經提前說過這個情況。”粉色海星說。它一點都不懷疑餘燼和永夜先生認識,看他們行禮時的優雅勁, 簡直一模一樣,宛若同一所學校教導出來的。
讀書會已經給永夜開了很多綠燈,那換個人來答辯也沒什麼關係。
他們走到巨大的鐘表之上,玻璃下的時針正滴答前行,牆體上密布的棱鏡將一束束光聚攏,給席餘燼鋪上一層柔光。其他生物都看呆了。
席餘燼表麵上八風不動, 實際想著, 在星際時代成為萬海鮮迷也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他坐上最中間的椅子,順手拿出一個電子表, 上麵顯示著倒計時,11:23:23.
“我的時間寶貴。”席餘燼雲淡風輕地說, “希望能趕在我的禁令前結束。”
讀書會的成員聞言大駭。此時它們再看餘燼, 不再是看一個好看的生物, 而是看一個傳聞中的怪物文學家。
幾個宇宙時前,餘燼發布了《飛躍金字塔》,他們作為飛鴨網的對手, 當然快速讀了一遍, 因為頭痛被數次打斷進程。雖然文章儘量用通俗的語言來厘清世界的關係, 但仍有許多東西需要細想。
讀書會全體人員想給餘燼寫文評, 卻發現無從下手。從哪個角度解讀,都覺得有失偏頗。每一個文字,都仿佛幫助他們理解了世界,刹那的茅塞頓開使他們神清氣爽,靈魂褪去厚重的汙垢,重獲新生。
而且它們隱隱感覺,這篇文似乎能給它們很大的啟發,給唯物讀書會找到一個新的思考方向。
180°的巨大光幕展開,來自唯物讀書會總部的信息跨越千萬光年直達餘燼麵前。
“以物為本”征文大賽的主要獎品是,唯物讀書會的全體友誼。
唯物讀書會需要確認自己交到一個好朋友。
這個宇宙,對世界的認識,有唯心唯物兩種劃分。這種劃分與地球不一樣,地球沒有哲學家會認同先有意識後有物質,地球的唯心主義是更複雜深奧的東西,物質和意識的對立隻在有限範圍才絕對。但在這個宇宙看來,先有意識是很常見的觀念,意識主宰著世界。
宇宙太過龐大,有些生物有著極為敏銳的視覺細胞,看宇宙是五彩斑斕的圖景;有些生物沒有進化出眼睛,身軀如同人類拇指般大小。這兩種生物“感知”到的世界完全不一樣。它們用儘一生的星際航行,隻能探索到一點點宇宙的麵貌,又怎麼說服它們感知到的是同一個宇宙呢?
所以席餘燼覺得還蠻有意思,在這個星係湧起更大的風暴前還要來這裡拿獎品。
一開始的問答都非常簡單。比如說如何證明閃光帝國擁有曆史,如何駁斥“藍色星球不是星球”這個辯題。在問答中,席餘燼又好像回到了考試時光,這種緊張的感覺讓他還有些懷念,於是帶起笑意。
那個光屏的監控攝像頭莫名轉了個方向,在最後一題換了一種提問方式,仿佛有一個活生生的生物在背後窺探。
“藍星?很有趣……你們種族的哲學是如何的?”
“我們藍星有許多哲學,但我比較喜歡的,是講述溺水的人的哲學。”席餘燼說道,“當一個人即將溺水了,他最關心的是什麼?
有的人關心水這個概念,有的人關心水的密度質量,但對
這個即將溺水的人有益嗎?沒有。他隻會想如何獲救,於是他拚儘向上方遊,成功呼吸到空氣。這種以身軀拍打水的行為,我們稱之為‘實踐’。實踐是鏈接人與世界的橋梁。我們的哲學,是以人為主體性的哲學。”
“以人為主體性……”
所謂微言大義,一些在席餘燼看來很好理解的詞彙,在讀書會成員腦海裡卻響起警鐘。一些讀書會成員開始思考。有的成員則把這句話與《飛躍金字塔》聯係起來,一時想得出神,仿佛一把無形的鑰匙即將對準鑰匙孔。而這個答案,也飛到了千萬光年外的總部,引起了某些生物的興趣。
“對了,這是《鐘先生探案集》最後的文稿。”席餘燼遞交最後的稿件,這下永夜已經填完坑了,可喜可賀。
他眨了眨眼,說:“千萬要在我離開後才翻閱。”
粉色海星嚴肅鄭重地點頭,兩隻觸腕嗬護珍寶似的捧過稿件。它眼神殷切地說:“請問可以和您握個手嗎?”
席餘燼伸出手,粉色海星的觸腕繞了他的手腕一圈,上下晃了晃。
伽諾飄得更近了一點,光翼的長度明顯增加了幾十厘米。
席餘燼把獎品都搬回潮平號上,有一個刻著“唯物友誼之證”的銘牌,還有幾大箱衣櫃大小的箱子。席餘燼想等安全後再拆開,隻把箱子放在會客廳裡。粉色海星和眾多海鮮依依不舍地說再見。
而且因為有了餘燼先生的“啟示”,它們感覺自家唯物主義又有新的發展空間。這次,或許能和旁石星係新誕生的疑惑相結合,爆發出更強的力量!
它們唯物主義征服旁石星係指日可待!
一時間,讀書會蔓延著歡快的氣氛。
眾生物看著潮平號化作黑點消失在天際,重新彙聚在粉色海星身邊,迫不及待地讀《鐘先生探案集》的下一章。具體內容它們不能提前閱覽,那讀讀標題總是無所謂的吧。粉色海星嚴格執行餘燼的要求,確認潮平號離開它們的行星範圍後,才吝嗇地給予標題閱覽。
眾生物湊得更近了。
“下一案件是《最不可能的凶手》,聽起來就很有趣!”
“下下一案件是《時先生的謎題凶殺案》,鐘先生和時先生終於要對決了嗎?好興奮!”
“下下下一案件是……這麼快最後一案了?啊,等等,這個名字?”
讀書會的歡樂氣氛瞬間僵住。
久久之後才有驚人的尖叫:
“最後一案的名字,為什麼會是《鐘先生之死》!”
……
“我們藍星對所有勢力,都保證不插手其內務,尊重外星生物的意願……”席餘燼正在光腦前洋洋灑灑地編寫藍星外交大綱。
三庭之爭,要是隻給飛鴨商會挖坑,豈不是厚此薄彼?他當然要做個公平公正的家,同樣給讀書會一個深刻的回憶。至於閃光帝國,他很喜歡那個主題公園,所以還是乖乖交稿吧……
他也知道有些不厚道,不然不會著急地逃命。
絕對不是因為心虛!
下一站,閃光帝國的獎品,這次是真的拿完就跑。
路過讀書會的恒星之庭時,發生了點意外,席餘燼的精神力再次暴/動,一顆紅色的碎石從遠處飛奔而來,撞碎了剛剛換上的窗戶玻璃。
這顆紅色碎石自然成為了席餘燼的碼字機三號。
席餘燼看看碼字機們,又看看破了大洞的窗戶,歎息道:“幸好我們有很多可替換玻璃。”
他拆開一個替換玻璃,打算親自去換。然而在經過閃光帝國的恒星之庭時,又有一塊小小的碎片從恒星飛來,拖拽出極長的藍色尾焰。
碼字機四號絲滑地融入席餘燼的引力場,四個碼字機在他周圍以不同的軌道公轉。
剛剛換好玻璃的席餘燼:……
因為聽到有警報異響,伽諾從駕駛室那邊過來,看了看滿地的玻璃碎片,還有突然多出兩個小行星的席餘燼。他不禁一愣。
你們藍星人捕獲小行星的速度那麼快的嗎!一眨眼就多出兩個!
伽諾看見自己的盔甲核心又跑到離餘燼諾遠的地方了,欲言又止,眼神遊離。
席餘燼心頭一動,自己動手把伽諾的盔甲核心撈到最近。這次就不麻煩伽諾自己偷偷換了。他再按照捕獲順序把碼字機一二三四排好,然後對伽諾說:“我們要再換一個玻璃了。”
伽諾神情有些恍惚地點頭。
潮平號穩穩地停在閃光帝國行星的太空軌道上。
席餘燼再次以“餘燼”的身份出場,不過這次披上了厚鬥篷,他可是沒忘記閃光帝國一直在找一個鑽石幼崽,他不想被誤會。
閃光帝國的行星為了方便閃光族進出,大氣層都被燒出一個窟窿,從太空看猶如咖啡杯上的拉花。下達地麵,終日無光,氣溫極低,海洋簡直是冰水混合物,隻有閃光族是難得的光輝之神。席餘燼穿著厚鬥篷也不會太紮眼。伽諾則裝載著他的盔甲前行。
“歡迎你,藍星外交官。”
大紫作為頒獎人,十分寬厚,不僅允許席餘燼代為領獎,還允許伽諾隨行。它給了潮平號一個神秘的大包裹,然後履行諾言,帶席餘燼和伽諾參觀閃光族的地宮。
他們要從海洋進去。
據上閃光族的科學來講,行星分為四層。海洋到天空這個部分為煙層,因為有很多漂浮的微小顆粒讓他們很不舒服。他們住的地方叫做岩層,下麵是熱層,最核心是電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