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以恒星之名 星球的審訊(1 / 2)

席餘燼被帶到飛行器上, 他回望激戰中的伽諾一眼,提醒自己要相信伽諾, 才做出完全不留戀的樣子。柏英看見好幾位高級蟲族也加入戰鬥中, 心想海英這回真是二度丟臉。

飛行器火速遠離地表。一眨眼,他們就到了太空之中。

席餘燼以為自己更喜歡地表的生活,此刻卻渾身一輕, 引力的桎梏瞬間被卸下,熟悉的航行本能破土而出。就連周遭無邊無際的黑暗, 他都湧起濃烈的懷念。宇宙如此廣闊, 相比之下, 地表的視野實在太狹窄了。他像是剛剛鑽出井底的青蛙,渾身臣服於浩瀚的穹頂。

原來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宇宙的旅行。

或許是他的表情變化太明顯, 柏英忽然問道:“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宇宙。”席餘燼老實回答。

柏英敲敲窗戶,蟲族飛行器沒有玻璃,而是一層硬邦邦的薄膜。他隨口道:“有什麼好看的。”

席餘燼不說話, 他在內心暗自拉踩。有的蟲族看宇宙看半天都沒有感想,有的蟲族看宇宙卻能萌生自由之心。果然是伽諾厲害一點。

兩位生物沉默著來到洞型監獄所在的星球。

從上空望去, 密密麻麻的隊伍繞著中間的建築巡邏, 其中不乏長相猙獰的蟲族亞種。柏英以看樂子的語氣道:“還和那位四等兵一樣,想著如何逃跑嗎?”

席餘燼依舊不理他。

等飛行器降落一段距離, 席餘燼總算看清洞型監獄的模樣。它像一個超大的蓮蓬,上麵的洞以大小排序。而洞型監獄周圍, 反而沒有巡邏的隊伍,估計是禁行地段。但要是有東西爬出洞口,馬上巡邏隊伍馬上就能看見。

席餘燼隱隱感覺潮平號在附近。因為他的小行星碼字機還在上麵。六個碼字機,除了盔甲核心,都是恒星碎片, 能和他有所呼應。至少找潮平號這一步他走對了。

他們落在蓮蓬監獄的邊緣。柏英給席餘燼上了藤蔓樣式的手銬,上麵還有小白花點綴,簡直是花仙子專用。席餘燼好奇地晃了晃雙手,藤蔓手銬看著柔軟,實則絞得很緊。他往監獄走了幾步,柏英卻沒跟上。他回頭,問了第一句話:“我的牢房在哪?”

“蟲族不能踏進洞型監獄。”

柏英始終站在警戒線後麵。

“旁邊的移動工具會根據你的重量和大小帶你去合適的牢房。”

“我還要自助入獄嗎……”席餘燼默默吐槽。但想到從此能獲得“入獄小說家”這一殊榮,他都忍了。自個兒跑到隔壁的類似滑板的工具上。

這個滑板應該是由大花瓣製成,有幾個類似雄蕊的植物負責固定身體。席餘燼找了個舒適的角度坐好。他發現滑板下方是一個軌道,後方還有彈射裝置,前方則是一條大門緊閉的通道。

他莫名緊張,他要正式入獄了!

有的小說家因盜用公款入獄(歐亨利),有的小說家因同性戀入獄(王爾德),有的小說家因為革命入獄(陀思妥耶夫斯基)。無論如何,入獄就是著名小說家的標配。

他即將進的監獄如此時尚,是宇宙中大名鼎鼎的蟲族監獄。他日後一定好好寫作,下個作品種類可以是《洞型監獄伯爵》之類的。

柏英察覺到席餘燼情緒忽然高漲,疑惑又添一分。

他猶豫地拉下一個拉杆。

席餘燼滑板背後的彈射裝置立刻啟動,他麵前的大門砰的敞開,滑板連同席餘燼如同炮彈般打出去。

猛風打在席餘燼的臉上,突然的加速環境使他暗暗吃驚。

滑板經過幾道彎,已經加速到不可思議的速度。忽然眼前一亮,這條狹窄的通道終於要走到儘頭。而當滑板衝出出口,席餘燼像長出了翅膀,整個人都飛起來了。要不是有固定裝置,他應該早和滑板分離。

而他身下,是直徑兩百米的深淵巨洞。

滑板飛躍巨洞,平穩地降落在洞穴邊緣。軌道稍微有些坡度,而他們的速度很快,所以滑板繼續前行。繞過一道彎,眼見著又是一個洞口,然而這個洞口比之前小一些,他依舊快速飛過。

疾行中,席餘燼忽然明白,蟲族沒有機械,戰士也不能進監獄……所以整座監獄的牢房分部,是按照重量和大小來的!

如果較重較大,會在前幾個洞口就掉下去,較小較輕的犯人就這樣繼續滑下去。席餘燼可以自發調節引力,目前他和正常成年人一樣重,應該會滑得很遠。

席餘燼想明白了,但他沒有理解,這入獄程序和他想的不一樣,第一道關卡居然是過山車!

“啊啊啊啊———”

“好好玩!”

席餘燼忍不住縱享過山車之樂,迎著風聲歡呼。

柏英站在監獄入口,聽到席餘燼的回聲,好氣又好笑。怎麼會有生物入獄了還這麼開心,他算是見識到了。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心情忽然變好了一些。

席餘燼的滑板越來越慢,他猜測應該在下個洞口掉下去。他做好準備了。

滑板即將抵達洞口,前方的洞口卻忽然閉合。滑板順利滑行過去,一路滑到洞型監獄的最中心。然後一節一節地爬回監獄最邊緣。

“發生了什麼事……”席餘燼回到洞口,和柏英再次見麵。

柏英抱臂道:“繼續入獄的程序,去審訊庭。”

實際上,滑行還有另一個作用,檢測是否有智械族的信號。好幾個洞口裡有智械族的殘骸。但這個A級很明顯隻想玩樂。

席餘燼下車,向監獄外走去,嘀咕道:“我還以為要掉下去了。”

柏英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我看你很開心的樣子。”

審訊庭不在監獄內,而在遠處的一座小堅果房。他們步行前去。

柏英感知到席餘燼情緒又低落了,心想總算知道害怕了,不然他可受不了歡樂的思想犯。快樂是很容易感染的,驟然失去快樂的空虛則是可怕的。

他看向席餘燼,卻發現席餘燼目不轉睛地盯著審訊庭的工作者。

工作者主要負責清潔、為審訊主腦按摩等重複機械的勞動。因此大多由蟲族最低端的弱者階級進行。

在蟲族群體中,他們稱之為“拉”。

這些拉身形矮小,沒有頭發,皮膚粗糙且堆疊在一起,肌肉提前失去拉伸力。它們神色癡呆,像是永遠快樂。蟲族社會總需要有階級來填充一些底層崗位。因此這些發育不全的“拉”便誕生了。

席餘燼想起星艦帶的拉,它們除了同樣沒有頭發,其他地方和蟲族本土拉大相徑庭。

星艦拉知道它們返航的目的地嗎?

本土拉能理解,如果它們在一個豐饒之地無拘無束地繁衍,能逐漸彌補基因缺陷,最終可以孵化出連本土蟲族都沒見過的藝術家嗎?

拉可以基因進化到天差地彆的模樣。伽諾可以突破基因缺陷,自我萌生探索意識。蟲族因為基因劃分三六九等的製度,又有什麼必要存在?

席餘燼的天性使他厭惡這一切。

他沒有讓情緒占上風,同時也在思考。

蟲族分為多個階級,其中負責戰鬥的一定占一大部分。如今它們隻能在卵腦重演戰場,所以出現了極大的戰士冗餘……這富餘的生產力,本該可以拿來發展藝術。蟲族的社會卻停滯至今,一定和女王離不開關係。

在思考中,席餘燼走進寬敞的審訊庭。

裡麵沒有彆的生物,隻有一個巨大的潔白卵腦。卵腦是蟲族亞種。而這個卵腦曾經是女王的同期卵,接受豐富的資源培育,可惜變異失敗了,所以被拉去培育成審訊主腦。需要工作者定時按摩散熱。

柏英朝巨型卵腦示意:“他是伺體,處於我的職責範疇內,我申請輔助審訊。”

卵腦發出席餘燼聽不懂的信號,柏英便在旁邊坐下了。

柏英把手稿遞給卵腦。卵腦蠕動著一夾,做出吞咽的動作,把手稿啃食殆儘,幾秒後發出信號。

柏英靜靜地聽。過了一會兒,他對席餘燼說:“審訊主腦判定你犯下思想罪。你有什麼要說的?”

“我應該能為自己辯護?”

空曠的審訊庭回蕩著席餘燼的聲音。

“我想先提問,寫小說是伺體常見的樂趣之一,我寫了什麼內容觸碰蟲族的邊界?”

審訊主腦發送了一段電波。

柏英翻譯道:“你不該寫蝶族。”

席餘燼說:“蝶族是完全虛構的生物。虛構小說是小說的一大類彆,我不清楚正常的寫作到底犯了什麼罪。還是我寫蝶族,你們卻看的是蟲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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