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修長挺拔的身影踏開湖水,從湖底走了上來。
那人扔掉了手中的一把斷劍,他渾身都被湖水浸透,墨白兩色的道袍剛一見風,就結出冰棱。
他也不在意,身上靈力如劍氣傾瀉而出,將身上的冰霜衝散。
陸歸雪看完心想,在識海中修煉也要如此自虐的劍修,全瓊山也就謝折風這麼一個。
謝折風自從上次離開千秋峰後,便閉關至今,陸歸雪也挺久沒見過他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謝折風近年來應該已經分神期圓滿,隻等參悟太玄道的最後一劍,便可突破至洞虛境界。
但現在看樣子,謝折風是卡在這一關上了。
冰層下湖底的那些斷劍,應該就是他參悟劍道失敗的遺跡。
上輩子謝折風的這一劍,是跟陸歸雪在南海荒墟上真刀真槍地打了三天,過了有成千上萬劍招,最後靠戰鬥本能悟出來的。
這輩子讓陸歸雪陪練是不可能陪練了,隻能找點彆的方法。
湖邊樹下,謝折風抬手一握,識海中便隨他心念幻化出一把長劍。與此同時,湖麵被震碎的冰層也重新凝結,恢複如初。
謝折風閉目凝息,再次試圖探尋太玄道最後一劍的法門。
劍氣散如霜,漆黑的長劍浮起一絲一縷的冷霧。
然後,謝折風忽覺劍鋒微微一沉。
他睜眼,看見劍尖上落了隻長尾雪雀,正歪著圓滾滾的身子,用黑亮的眼珠瞧他。
“……”謝折風一時竟不知,他這片萬物沉寂的識海中,什麼時候多了隻靈動鮮活的小鳥雀。
他可不會在識海中創造這種小東西。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會覺得這個雪團子一樣的小東西有點可愛。
他的字典裡不該有可愛這個詞。
雪雀翹了翹它好劍的長尾羽,然後有一道溫和無害的念力穿過劍身,沒入了謝折風的身體。
謝折風感覺有數不清的劍影在腦中轟然綻開,識海被這股念力所影響,跟隨謝折風的所思所想即刻變幻場景,雪峰與湖泊轉瞬消失,儘數化作一片廣闊深藍的海域。
海域之上,有無數分裂開的浮島與廢墟。
“南海荒墟……”
謝折風認得這個地方,他再去看,手中長劍上歪頭看他的雪雀已經不知所蹤。
但在他的對麵,卻多了一個身影。
一個根本辨認不清的模糊人影,手執一把幾近透明長劍,似是以風為刃,挽劍而起,等謝折風前來迎戰。
謝折風從未懼戰,所以他提劍而上。
劍光颯遝,裂風斬雲,山海亦為之傾覆。
*
謝折風識海中戰況正激烈,陸歸雪化作的雪雀卻已經悄悄溜掉,將神識緩緩收歸身軀。
他將上一世與謝折風在南海荒墟交手的記憶提取出來,經過一部分模糊處理後,化作一股念力留在了謝折風的識海裡。
大概能將當初的情形還原個七八分,陸歸雪相信以謝折風的悟性,多花一點時間便足以參悟太玄道的最後一劍。
做完了這件事情,陸歸雪感到有些格外的疲倦。
算算時間已經是下午,沈樓寒也快從聞道堂回來了。
陸歸雪睜開眼睛,在躺椅上呆的久了,這副病弱的身體多少會感到有些難受。他抬起手懶懶地舒展了一下,眼神餘光往後麵一掃,卻差點嚇了一跳。
沈樓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正站在陸歸雪身後,也不出聲,隻是默默地看著他。
“師尊剛剛做夢了嗎?”
“嗯。”陸歸雪本能地點了點頭,他神識出去跑了一大圈,勉強也算是做夢了吧。
“師尊在夢中遇到什麼高興的事了嗎?”沈樓寒鍥而不舍地問。
陸歸雪本能地感覺徒弟今天有點奇怪,但他問的問題又都挺正常,於是繼續點頭:“嗯。”
雖然原本想去的識海沒去成,但意外地幫上了謝折風,還是挺高興的。
沈樓寒笑了笑,嘴角彎起,笑意卻到不了眼底,他說:“難怪師尊方才在睡夢中呢喃了一聲謝師伯的名字,原來是夢到了好事。”
陸歸雪從這句話中,聽出沈樓寒念“謝師伯”三個字時,莫名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記得沈樓寒和謝折風沒仇吧?
上輩子還可能因為瓊山有仇,但這輩子完全沒理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