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雲瀾仙尊的聲音從門內傳來,平日能自由在他洞府中出入的,無非是三位弟子,所以便直接叫人進來了。
陸歸雪推開門,叫了一聲:“師父。”
雲瀾仙尊今日無事,便不曾束發。隻著一件單衣,外袍披在肩頭,銀發傾瀉而下,幾乎要與同色的衣袍融為一體。
他單手撐在桌邊,手中握著一卷書簡,還未抬頭便聽到陸歸雪的聲音。
於是眉眼間便柔軟地舒展開,笑道:“小雪回來了嗎?原以為這次你外出雲遊,會多花上幾年……”
雲瀾仙尊一邊說話,一邊抬眸望去。
然後那句話還未說話,他麵容上的笑意就好似凍結了一般。
雲瀾仙尊看到了陸歸雪,也看到了陸歸雪身邊的沈樓寒,而他之前竟然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沈樓寒的氣息。
沈樓寒……竟然回來了,而且還與陸歸雪在一起。
這個念頭剛在雲瀾仙尊腦海中浮現,便帶來一種近乎於疼痛的眩暈,讓他幾乎是本能的揮出一道金色光華,在半空中裂解成鎖鏈,欲將沈樓寒束縛其中。
沈樓寒抬起手,指間有股無形之力掠過,在觸及到那些金光鎖鏈時,便如同利刃碰到霜雪,將鎖鏈寸寸擊碎,飛濺成細碎的塵埃。
在一切都消失於無形後,他並沒有繼續做什麼。
陸歸雪這時候趕緊走了過去,站在雲瀾仙尊身邊,握住了他的手,輕聲說:“師父,我們好好談一談,好嗎?有些事情,並不是您想的那樣。”
雲瀾仙尊看著沈樓寒,微微皺起了眉,也沒有再動,一時間場麵竟然暫時平靜了下來。
直到此刻,雲瀾仙尊依舊探查不到沈樓寒的氣息。
明明他就站在那裡,卻好似什麼都沒有,就仿佛是不存在,又像是淩駕於所有事物之上的存在。
這樣超出於常理的情形,讓雲瀾仙尊意識到,沈樓寒身上出現了很大的變化。
或許正如他曾在三生鏡中看到的片段,沈樓寒已經羽化成神。
雲瀾仙尊垂眸,看向他身前的陸歸雪,終究還是輕輕歎了口氣:“小雪,你都想起來了對嗎?我很抱歉……當時封掉了你的記憶。”
陸歸雪很清楚,當時雲瀾仙尊準備封鎖他部分記憶的術法,其實並沒有生效,但此刻若是仔細解釋,就會牽扯到天道之事。
為了以防意外,還是不提比較好。
所以陸歸雪隻是說:“也不完全是師父的錯……不過,雖然師父是想要保護我才這樣做,但是,終究還是不該這樣做。”
“很抱歉。”雲瀾仙尊再次說著,握住了陸歸雪的手,“在你失去全部記憶之後,我方才感同身受,覺得自己……也許是做錯了。”
“沒關係,現在我都重新想起來了。”陸歸雪搖搖頭,聲音柔緩,“師父,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當初您那麼做,是因為看到了三生鏡所顯現出的未來,對嗎?”
雲瀾仙尊微微點頭。
陸歸雪繼續說:“那師父有沒有想過,或許是三生鏡出了差錯呢?”
“三生鏡是天道異寶,怎可能出差錯?”雲瀾仙尊說道。
這時候,一直站在旁邊未曾開口的沈樓寒向前走了幾步,停在一個合適的距離,對雲瀾仙尊說道:“天道尚且有異樣之時,更何況是這三生鏡?仙尊,我知道你擔憂阿雪,但我與他已是兩情相悅,絕不可能做出傷害他的事情。”
雲瀾仙尊看著沈樓寒,神色便是冰冷的,他隻說四個字:“人心易變,口說無憑,就算你此時真的鐘情於他,又如何保證以後?”
沈樓寒聞言,隻是微微一笑。
他抬起一隻手,覆上胸口正中央的位置——那片血肉之下,埋藏的是這世上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那是他的神核。
“仙尊,我已將神核與阿雪相連,若來日我負他一絲一毫,阿雪隻要心念一動,就可以隨時毀掉這顆神核。”
沈樓寒說著,神核便從他胸口浮現出一部分。
神核上連接著一條無形的線,此刻被神力催動,便染上朱砂般的紅色,然後曲折地纏繞著,另一端沒入陸歸雪的心口。
即使是雲瀾仙尊,聽到此言也不由訝異,一時不曾開口。
過了一會兒,雲瀾仙尊握著陸歸雪手的指尖流出一部分靈力,去探查陸歸雪心口處的那道神契。
探查的結果讓雲瀾仙尊再次沉默。
不僅沈樓寒所說並非虛掩,而且那還是一道,結成之後就再也不能解開的死契。
沈樓寒甚至沒有任何反悔的機會。
“師父,不如我們一起,再去看看三生鏡吧。”陸歸雪看出了雲瀾仙尊的遲疑,便微笑著握了握師父的手,勸道。
雲瀾仙尊終於有所動搖,他摸了摸陸歸雪的頭發,閉眼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