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趙三明忽然變勤快了,而是總怕自己杵在屋裡,一不小心又哪裡讓青梅生氣。
青梅生氣可不像彆家娘們兒,她就悶聲不吭地直接上手,揍完了才慢條斯理跟他說為啥打他。
遭遇過幾次毒打,趙三明再傻也總結出了點經驗教訓。
反正在青梅麵前,勤快點總比杵著好,總不能他乾活還能惹惱青梅吧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青梅不叫趙三明乾活,相對應的,趙三明的付出與消耗都在青梅心裡小本本上記得清清楚楚。
趙三明不乾活,看在他上繳的那些東西的份上,這個冬天總不會叫他餓死,但也僅此而已。
如果趙三明乾活了,有付出了,青梅就會劃拉一下,提高他的待遇。
比如說今天晚上,趙三明打了水燒了火,青梅啥話沒說,卻給他留了一半的熱水。
得到熱水的趙三明覺得自己摸索到正確的道路了,乾勁十足地連夜又把屋子給掃了一遍,還將家裡的壇壇罐罐擦了個鋥光瓦亮。
乾完了這廝還不消停,找出張這次用來包東西帶回來的廢棄報紙,對著炕床那麵被他撕得坑坑窪窪的牆壁躍躍欲試。
始終躺在那裡姿勢絲毫未變,卻因為睡眠淺而頻頻被響動驚醒的青梅終於忍不住了,抬腳就往他腰上踹了一覺。
“睡覺”
半邊身體摔下床的趙三明怏怏爬起來,乖乖“哦”了一聲,放下報紙蹭到了炕邊。
這下子趙三明不敢動了,可抵不住大腦太活躍,於是閉著眼轉著眼珠子提前琢磨明天自己還能做些啥活兒好好表現表現。
房間裡安靜了,青梅終於舒坦地睡過去了。
對於趙三明的改變,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青梅才發覺。
像平常一樣,青梅在屯裡第一聲雞鳴十分就醒了,剛越過趙三明跳下炕,聽見些響動的趙三明竟然前一刻還小聲的打著呼嚕,下一秒就嗖地坐了起來,把青梅都驚了一下。
趙三明眼睛還閉著,可意識卻已經掙紮著清醒了,含含糊糊跟青梅說“媳婦,我來做早飯”
先前還沒啥感覺,可現在聽趙三明這麼稱呼她,青梅就感覺古怪。
“好好說話,叫我名字。”
聽到這個話,趙三明終於睜開眼睛了,小心觀察青梅臉色跟眼神,確定青梅隻是態度平淡的糾正,而不是生氣,瞬間繃緊的肩膀重新挎了下來,從善如流地“噢”了一聲,扯到當枕頭的外套,一邊往身上穿一邊下了炕。
既然趙三明要做飯,青梅也沒拒絕,不過全程都站在門口能看見大鍋的位置盯著。
對於趙三明,青梅是談不上放心的,或者說整個屯裡,目前也就江燕子讓青梅放心。
若是趙三明趁著做飯,往裡麵下東西,青梅不是怕自己被藥到,畢竟她嗅覺味覺靈敏,哪怕遇到無色無味的毒,強化過後的身體機能也可以在短時間內強行催吐而不傷內臟。
她擔心的是下了藥,豈不是浪費一鍋糧食
這樣不好。
彆說,趙三明站在灶台前操起長柄木勺擺開架勢,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早飯是趙三明看了看青梅搬開大石從地窖中拿出來的食材,臨時給敲定的。
食材有一碗撕下來的豬頭肉,吃剩下的半個白菜梆子,八個土豆,半碗囊括了苞米碴、飯豆、黃豆、高粱小麥的雜糧,以及趙三明買回來的兩個白麵饃饃。
還是挺豐富的,趙三明在心裡悄悄重點標記青梅對吃食的看重與大方,然後準備就做個蔬菜肉粥。
畢竟啥都份量不多,還不如混一起搞個大聚會得了。
燒火下水淘洗糧食,下鍋,大火燒開小火煨燉,等雜糧都爆開花了,再把白菜梆子給掰碎了下鍋。
一邊把白菜丟進鍋,趙三明還一邊試探著對站在院子裡劈柴的青梅問“家裡也沒把刀,忒不方便了,青梅,要不然我找機會去跟海哥說說,看能不能弄把菜刀”
不是都說不反對他跟朋友兄弟來往嘛,那他不自己倒買倒賣,就找人買把刀總成吧
青梅也對家裡沒菜刀略有不適,聞言看了他一眼,點頭,而後低頭繼續劈柴。
這麼輕易就答應了,趙三明渾身皮癢癢,忍不住叨叨“劈柴的斧頭要不然也弄一把要不然咱們劈柴都要排隊跟隊上借,多耽擱事兒啊。”
哢嚓又劈開一塊砂鍋大的圓木頭,青梅又點頭。
得,接連兩次毫不猶豫的應和,讓趙三明屁股後麵的尾巴又偷偷翹起來了,“那要不然咱再買個撲克牌等買到了我就私底下組個局,讓人來打牌,隔壁屯的劉大壯就是乾這個的,兩幅撲克牌就能老多錢嘞,還能賺糧”
越說,趙三明越覺得這門營生好,既不是倒買倒賣,也不用離家太遠,嘴巴上就叭叭越說越來勁了,“撲克牌可稀罕了,不過海哥在上海有熟人,弄兩幅完全沒問題”
啪噌
一聲木頭劈開的脆響後突兀地響起金屬與石頭相撞的尖銳聲,捏著木勺子正攪拌的趙三明嚇得往後一蹦,瞪圓了眼睛看發出聲響的方向,然後就對上了青梅殺氣騰騰的那雙黑眼睛。
趙三明“我我我瞎說八道的我哪是那種人啊,大家夥兒日子都不好過,還用這種害人的東西去霍霍人,坎子屯的劉大壯真不是東西”
語氣鏗鏘有力眼神堅定不移,抬頭挺胸眼睛怒瞪,一身正氣站在氤氳著水汽的鍋邊,捏著長柄木勺的年輕男人好似這個年代最正派的社會積極青年。
青梅默默盯著他看了良久,在發現趙三明喉結顫抖鬢角滾下豆大汗珠後,若有似無地“哼”了一聲,低頭伸手,把鑲嵌在石頭縫裡穩穩立著的斧頭給拔了出來,將刃舉到麵前,用拇指橫向滑了滑,確定這斧頭質量真好,居然都沒劈缺。
不過確實有點鈍了,一會兒劈完了柴,還回去之前還是得好好磨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