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氣氛十分古怪, 就算是狗子都感覺到了。
這讓他沒辦法專心看大貓。青梅擼了兩把裙子,得到安撫, 戒備心不高的裙子立馬如常歪倒在青梅腳下, 求擼。
倒是旗杆,站在不遠處沒有靠近, 一雙黃澄澄的虎目看了眼狗子,而後就專注地盯著趙三明。
顯然, 剛才趙三明忽然發現它們的舉動, 讓旗杆覺得趙三明具有一定的危險性——要不然它們藏得那麼嚴, 咋就一下子被發現了呢。
盯著盯著, 旗杆就敏銳地發現, 這個兩腳獸也在暗暗觀察它,於是在旗杆簡單的腦袋裡, 趙三明的危險性又提高了至少兩個檔。
察覺到旗杆又在盯著他目露凶光,趙三明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渾身骨關節都吱嘎嘎作響。
梅子倒是想勸趙三明彆太緊張,可這樣的話她已經說好兩次了。
再說是不可能的了, 因為重複兩次都無用, 在青梅看來,就表示這種方式是不對的。
想來想去,青梅想到自己當初學會坦然麵對喪失變異動物的經驗, 也就閉嘴沒多說什麼了。
人的神經是很粗的, 嚇著嚇著, 也就習慣了。
青梅很看好趙三明。
相較於作為成年人的趙三明, 狗子對忽然出現的兩隻斑斕大老虎幾乎沒有適應期,隻聽青梅說這兩隻一個叫裙子,一個叫旗杆,是她照顧著長大的,狗子立馬就對旗杆裙子生出兄弟兄妹情。
“梅姨,它們是啥時候來的?”
狗子有點想摸旗杆,可旗杆哥哥凶巴巴的,察覺到狗子的意圖後還朝他低吼,似乎在說:想摸?你試試看我咬不咬得死你!
狗子隻能遺憾地收回視線,轉而盯上看起來就軟乎乎的裙子。
不過青梅並沒讓狗子摸的意思,她不希望兩隻老虎身上帶有太多人類的氣味。
不明白狗子為什麼這麼問,青梅想了想,說:“就去年。”
狗子聽完眼睛一亮,吸了吸鼻涕嘿嘿笑:“那我就是它們的大哥。”
青梅瞥了他一眼,沒想到狗子想的是這個,忍不住露出個淺笑,耐著性子指了指旗杆:“那是哥哥,這個是妹妹。”
意思就是讓狗子這個大哥認識一下二弟跟小妹。
單方麵被認親的旗杆跟裙子一無所覺,時不時翹著鼻子去聞空中彌漫的烤肉香味,裙子還舔了舔鼻子,從下而上地用眼睛去看青梅,看完了還歪著頭去蹭青梅的腰,明擺著撒嬌想吃。
青梅往它鼻子上輕輕拍了一下,示意不能吃,裙子嗷了一聲,失望地重新把腦袋耷在青梅盤著的腿上。
有了兩隻大老虎,晚上自然不用怕那群野狗去而複返,青梅安心地睡了。
狗子興奮地不聽從窩棚枝椏間隙往外看裙子跟旗杆,不過到底人小,白天走了一天的路,興奮完了也很快就睡著了。
倒是趙三明,戰戰兢兢時不時也從枝椏間隙往外瞅,偏偏因為旗杆覺得他有危險,每次趙三明瞅過去旗杆都能瞬間感知到並扭頭看回去。
每一眼都能跟一雙虎目對視的趙三明差點哭出來了,特彆是老虎屬於貓科動物,到了晚上的時候眼睛就像是能發光一樣,鋥亮亮的,簡直就是噩夢的源頭。
膽戰心驚一夜沒睡,到第二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熬了通宵腦子給熬鈍了,再看見虎視眈眈的旗杆時,趙三明竟然在某一瞬間產生了醍醐灌頂之感。
——其實老虎也沒啥可怕的,大不了就被咬一口,隻要不被咬到脖子,媳婦兒肯定能把他救回來。
想完了,趙三明跟旗杆四目相對,木愣愣地想:對了,除了保護脖子,還要保護手,兩隻手總要剩一隻,這樣才能給媳婦兒燒飯。
青梅看趙三明跟旗杆對視半晌都麵不改色,不由點頭暗自滿意。
這樣才對嘛,戰戰兢兢的廚子要如何做出好吃的食物呢?
這一次上山,算是走了個親戚,被青梅很看好的趙三明也確實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哆哆嗦嗦到後來的哪怕旗杆對著他露出躍躍欲試的眼神也滿臉麻木繼續做飯。
趙三明沒能找到多值錢的野山參,就找到十幾棵幾十年的那種,撬回去準備隨便處理一下,回頭拿來燉湯或者泡茶。
反正當初想要進山挖野參賺錢也是因為欠張大海手表錢,後來幫了張大海,張大海兩口子非但把手表錢給抵了,還主動送了趙三明不少好東西。
趙三明是個得過且過的人,天生就是做小人物的命,對錢財沒有太大的執著,對未來也沒啥太大的野望,每天就琢磨著如何給媳婦兒做好吃的。
既然沒有外債加身,自然也就沒了必須努力賺錢的理由,於是趙三明心安理得地把挖藥賣錢這事兒給拋之腦後了。
龍鳳山裡的這座古墓,大概是因為林隊長他們把盜墓賊團夥一鍋端了,這麼久也一直沒外人再來過。對青梅來說,巡墓,更多的就是做個日常任務。
在山上的木屋前圍出一個柵欄,又用自製石木結合的木鍬挖了地種下菜種,這一趟前後耽誤了六七天,也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自從青梅把木屋建在這裡後,旗杆跟裙子時不時也會過來住兩日,全然是當成了它們遷徙途中的一個小窩。
下山後的日子照常進行著,平淡無奇又沒一頓飯裡都充滿了小幸福。
五月裡趙銀花回來了一趟,很是炫耀了一番自己嫁人後的好日子。
可惜周家輝卻沒陪她一起回娘家,趙銀花自己也沒帶啥貴重物品回來,屯子裡已經有她在婆家估計不大被重視的說法了。
江燕子沒回來,上次她回來就說趙椿樹給她走了門路,弄到個臨時工,估摸著這會兒也已經開始上班了。
不過每次江嬸子去鎮上給女兒送東西回來,總會過來給青梅送一趟東西,都是江燕子讓她娘幫忙帶回來給青梅的。
大到有瑕疵的布,小到幾根頭繩一小盒百雀羚之類的,都是她給自己買的時候順手就給青梅也買了一份。
用江嬸子的話來說,江燕子對青梅,比對她嫂子都還要好,也虧得江燕子平時對侄子嫂子也不錯,加之她嫂子也不是個計較這些事兒的性子。
有來有往,青梅也時常讓江嬸子給江燕子帶些東西去,多是能吃的。能讓青梅心甘情願分出食物,可見江燕子在青梅心目中也是很有分量的。
大崗屯的日子就這麼平靜地過著,一直到了七月份,之前還很淡定的社員們終於淡定不下去了,因為村口的河水平線竟然開始迅速下降了!
這種情況,屯裡的老人都說很少見,因為無名河是橫穿了小半個小興安嶺原始森林區出來的,水流量用一向很穩定。
就像去年,乾旱了那麼久,無名河裡的水始終在石灘的那條線上。
屯裡的人在上工的時候也忍不住彼此嘀咕起來,“今年咋還沒下雨?都七月間了,眼看著莊稼就該開花掛穗了。”
開花掛穗的時候哪怕根部給澆水澆得再頻繁,不是天上下雨,始終少了點啥,莊稼也長得不得勁兒。
更彆說現在河水減少得那麼快,萬一繼續減少下去,到最後他們自己平時生活的用水該咋整?
青梅這兩天都在屯子裡,被安排著去砍樹隊砍枯死的老樹。
下午剛乾活乾到一半,被江會計跑來叫回去,說是老支書要開個會。
到了村裡,路過田坎的時候青梅就聽見大家都在說話。
今年天也熱得很,這會兒是下午四點多,才剛開工沒多久,大家的任務就是鋤草。
大家乾得都有些心不在焉,青梅掃了一眼,在乾瘦希拉的苞米林裡很容易就看見了身邊有狗子幫忙的趙三明。
趙三明也剛好站直身準備偷偷懶,一抬頭就看見了青梅,遠遠地揮著胳膊衝她笑。
青梅遲疑了一下,還是抬了抬手在胸前擺了一擺,算作是給趙三明回應了。得到青梅的回應,趙三明揮舞得更來勁兒了,被曬黑了不少的臉上露出一口大白牙。
等青梅走了,有人不由玩笑般打趣趙三明:“還是三明好,甭管今年糧食產量高不高,隻要有青隊長,都不會餓肚子。”
其他人點頭附和,有玩笑的,也有真心實意如此感慨的。
趙三明叉腰,很沒有誠意的謙虛:“哎呀哪裡哪裡,我媳婦兒不也是大崗屯的隊長嘛。”
至於有我媳婦在,你們彆怕餓肚子這樣吹牛皮的話,趙三明現在已經不會說了。
自己家的好東西,當然要藏著掖著,以前有點啥都拿出來炫耀嚷嚷的自己真是大傻叉,趙三明很真誠地在心裡唾罵曾經的自己。
狗子蹲在地上,一邊拔草一邊仰頭看著明叔裝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