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小孩兒一聲家裡著火了的大喊, 食堂裡倏地一靜。
極靜之後就是極其喧嘩的反彈,幾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因為實在太嘈雜了,就算是這些人身邊的同伴都必須要把耳朵湊過去才能勉強聽清。
徐大海就更彆說了,聽完兒子的大喊後整個人腦子都空白一片。
等聽見他娘從廚房裡跑出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地尖銳哭喊,徐大海這才回過神來。
第一時間也顧不上聽說消息後軟倒在地的親娘, 徐大海手上用了蠻勁兒胡亂撥開眼前的所有人,自己擠到了兒子麵前, 眼睛血紅地瞪著兒子粗啞著嗓子問:“徐愛軍, 你說啥?!”
小孩兒被爹這樣子給嚇到了, 傻愣愣說不出話來, 急得徐大海雙手捏住小孩兒肉乎乎的肩膀,直接把小孩兒給整個拎起來了, 邊問邊晃:“徐愛軍, 你說的啥話?是不是說咱們家著火了?是不是?是不是啊!”
要說徐大海為啥這麼大反應?實在是難以接受啊!
前麵就說了, 嘎子村是有名的窮村兒,可窮村裡也有相對富裕的人家, 在嘎子村, 徐大海家就是。
這年頭, 青磚土瓦房子可不是誰家都能修起來的, 徐大海家的青磚房子是去年才做起來的。
因為當時黑市上忽然抓得嚴, 徐大海沒能找到門路繼續弄瓦,於是就隻能先用茅草泥巴屋頂先湊合著。
最近, 徐大海手上又有了空錢,已經聯係好瓦了,隻等著今年年尾就住上青磚大瓦房子。
雖說頂是茅草的,可在嘎子村,甚至幾個屯子山村之中,這也是很難得的。
現在忽然說他徐大海平生最是得意的新房子著火了,徐大海沒當場吐口老血都是仗著年輕力壯有個身體底子擱這兒。
小孩兒被這麼拎在半空不停地晃來晃去,還要麵對忽然變得這麼嚇人的爹,立馬哭得更厲害了,一邊哭還一邊蹬腿兒大聲喊娘。
恰好這會兒徐大海的媳婦也從外麵披頭散發地衝了進來,看見男人在掐兒子,瘋子似的撲過去救下兒子,聲嘶力竭地衝徐大海嚷嚷:“家裡都著火了還不去撲火,儘在這裡嚇唬兒子,徐大海,你咋就這麼孬!”
女人這一聲怒罵,好歹讓失了心神的徐大海回過神來,慌張地扭頭招呼自家兄弟趕緊跟自己去滅火。
其他人也從驚訝中緩過來了,左右對視一眼,最後還是在田村長的招呼下不情不願的連續離開了食堂。
好歹也是剛吃了人家帶回來的肉,現在不去幫著撲火也說不過去。
不過撲火這種危險的事兒,不是跟徐大海有多深交情的人,也基本上都是出工不出力,湊個人頭,等事兒完了自己能說得過去就得了。
田村長也借口幫忙安排人手,慢慢悠悠就落到了隊伍後麵。
徐大海一家去年修了青磚房,田村長麵上笑嗬嗬,可回家後沒少生悶氣。
現在徐大海家著火了,田村長對於救火這事兒表現得很焦急,也很積極,心裡卻是偷著樂,巴不得火燒旺一點,最好把那些個漂亮結實的青磚也全都燒壞!
食堂裡的人陸陸續續都走了。
為了不得罪徐大海,哪怕有人心裡犯嘀咕,懷疑是不是徐大海不願意分肉給他們,所以故意演了這麼一出,好把大家都給支走。
麵對大流,這些人也不得不跟著。
等到了外麵往徐大海家走了一段距離,遠遠一看,嘿,這些人樂了,瞧那大火燒得。
嘖嘖,多旺啊。
彆說,還挺好看的,烤得人也賊他娘的暖和。
一群人看起來都在跑來跑去的幫忙打水撲火,其實出工的卻全都是徐大海的那些個能帶出去一起搶東西的兄弟。
雖說這一夥人也有三十多人,可抵不住徐大海家這火燒得太旺了,還忒邪乎,這裡潑水澆滅了,一會兒功夫火又躥起來了,怎麼潑都顯得水不夠。
徐母親眼看見自己家就這麼燒著,隻嗬嗬嗬喘了幾口氣,眼睛一翻白,兩腿一蹬,這次是真的昏死過去了。
嘎子村的人救火的救火,看熱鬨的看熱鬨,食堂裡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此時,一個纖細的身影出現在廚房唯一的那個窗戶口,纖細的手指往縫隙裡一插,再往外一掰,那些結實的木條子就像是烘烤得焦脆的烙餅,輕易就碎成了渣。
青梅跑了幾個來回,才算是把食堂裡的肉都搬空了,就這還不算,青梅又把食堂裡唯一的小半缸子雜糧用個袋子全部裝了,一並帶走。
就這點東西,絕對是不夠彌補被這夥人吃掉的那麼些肉。
所以青梅把東西藏好後,又趁著這些人都去了徐大海家,青梅又光顧了田村長家的地窖。
對於錢財等物,青梅是一應不理會的,隻盯準了這些人家裡的地窖糧倉。
嘎子村裡要說有存糧,除了徐大海以及他幾個兄弟徐大偉等人家,也就隻有田村長家最富裕了。
等徐大海那邊終於控製住火勢,眼看著就要滅完火了,田村長家的小兒媳婦忽然又神色慌張地撒丫子跑了過來。
站在人群邊沿,正在背著手“指揮救火”的田村長恰好扭頭看見了小兒媳這個神色,不知怎麼滴,忽然就心頭咯噔,狠狠跳了一下,一股不詳的預感冷不丁就這麼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