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紅軍乾咳一聲,佯裝無意地“自言自語”。
這自言自語被大崗屯的人聽見了,一個個高興了,亢奮了,嗷嗷叫著使勁兒打使勁兒踹。
周大柱二十來歲,還是年輕小夥子剛從少年期轉變至青年期的過程中,身高是呼啦啦拔上去了,可身形卻逃不過比較單薄。
不過不要緊,他體重不夠,可是完全能跳起來打人啊。
其他小夥伴把個虎背熊腰的男人踩著腦袋壓著手腳按在地上,周大柱在不遠處助跑一段,高高跳起,雙腳精準無比地落在了男人腰上。
隻聽哢嚓一聲,那男人梗著脖子麵皮漲紅地張嘴慘叫一聲,再也沒力氣掙紮反抗了。
這會兒村與村之間的鬥毆可沒有“分寸”這個詞,像大崗屯的支書還給吩咐一聲彆鬨出人命,就已經是很有良心的表現了。
大概是因為他們這邊地處北方,華夏建立之前又多有猛獸匪患,即便是平頭老百姓,骨子裡也必須要有一股彪悍血性。
當初打鬼子的時候,他們就是靠這麼股彪悍保護家園,現在鬼子打跑了新國家成立了,他們的彪悍勁兒卻沒丟,關鍵時刻瞬間激發出來。
打群架,最重要的就是氣氛。
打紅了眼,直接打死幾個十幾個人,這樣的新聞就算是現在,也時不時就能聽見。
就像是今年六月裡,清水鎮公社就處理了好幾樁因為生產隊搶水而發生持械鬥毆致死的案子。
這種案子很難處理,法不責眾,大概就是這麼來的。
在法律意識薄弱的偏僻地兒,甚至還有公安下來抓人,村民能聚集起來把公安打死的事。
嘎子村裡,徐大海家剛燒成廢墟的院子前,一夥六七十個人打在一起。
說是打,這就有點看低大崗屯眾人的武力了,更貼切的說,應該是大崗屯的人單方麵毆打徐大海那一邊的二十多人。
原本是十幾個人的,不過徐大海在嘎子村也有點威信,期間又自發自動來了十來個人幫忙。
當然,有還在毆打徐大海出氣的青梅在,來一個她一腳就踢飛一個,來兩個,她還能一腳送倆飛人。
其他人隻需要眼疾手快把落地的人全給綁起來,大家就可以快樂的繼續單方麵毆打報仇出氣了。
徐大海覺得自己要死了,產生這種瀕死感還不是一次兩次,而是每一拳,每一巴掌,每一腳下來,他都能產生這種感覺。
除了第一巴掌有點失控,後麵青梅就很注意掌握力道了,爭取能讓徐大海撐久一點。
天知道青梅從頭到尾表現得很冷靜,心裡卻已經怒氣衝衝堪比□□爆炸的蘑菇雲了。
特彆是看見徐大海竟然拿她的肉給嘎子村的人隨便吃,青梅真恨不得捏死他!
現在隻是讓他死去活來好幾十回,想到最後他還是能活著吃東西,青梅踢過去的一腳又失了力道。
剛落地躺在地上的徐大海就如同一個唄被玩壞的破布娃娃,嗖一下又被踢得飛出去好幾米,恰好壓在了他老娘身上。
可憐徐母中風說不出話也動不了,心驚膽戰看著時不時飛來飛去的兒子,就怕自己被砸到。
眼看著前麵幾十下都沒被砸到,哪成想剛慶幸完,她大兒子就從天而降。
徐母當即被砸得眼前一黑腦袋一扭,又給暈過去了。
暈過去之前的最後一瞬間,徐母後悔啊,後悔自己把大兒子養得太壯實了!
另一邊,田村長也接到消息,顧不得心痛自己地窖裡上千斤的糧食,急得腳打後跟地吆喝著聚集嘎子村的男人全部跟著自己去徐大海家。
雖說剛才徐大海家著火了,田村長幸災樂禍高興得很,可他也不傻,知道沒了徐大海,他們嘎子村肯定要被以前那些受過欺負的人報複。
另一個,徐大海也是他一個很重要的“外快”來源,田村長說什麼也要保住徐家五個兄弟!
然而事實證明,幻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來的路上糾集了上百號男人,田村長邊跑邊發狠地想,這次一定要讓大崗屯的人有來無回,把人綁了還必須要他們屯拿糧食拿錢來贖人!
等到了現場,田村長一看,嘿,小樣兒,才這麼點兒人就敢來闖我嘎子村?
今天受了地窖糧食被掏空這等刺激,田村長也沒平時的死皮賴臉瞎扯淡了,上來一揮胳膊,二話不說,就是乾!
對麵大崗屯裡走出來一個個頭不高,還挺瘦的小娘們兒,田村長想,這個應該就是青梅了。
不過這小媳婦兒嫁過去看來是過了好日子,瞧這養得細皮嫩肉的。
田村長這麼想,他身後的不少男人也這麼想,於是就有人開口對著青梅說起葷話來,笑嘻嘻地問小媳婦兒要不要一起耍。
江勝利他們年輕,看自己崇拜的英雄被人這麼言語折辱,氣得站起身就要衝。
好在在此之前,根本就沒聽懂對方話裡葷勁兒的青梅就率先開腔了:“一起耍?好啊。”
青梅一把丟下剛拎起來的徐大海。
徐大海已經被打得全身骨頭都或折或碎了,剛才青梅還發愁呢,拎著人半天找不到還能下手的地兒。
剛好在她發愁的時候就來了這麼多人,想到這些人可都是在食堂吃了她的肉的,青梅看著他們的目光變了,變得很幽深。
說葷話的那人沒想到青梅真答應了,愣了愣,而後就跟同伴們一起哄笑起來,“這麼乾脆?原來也是個小臊娘們兒啊,哈哈哈快過來,我們這麼這許多人,保管疼壞你!”
隻有田村長覺得不太對勁,視線不停地往剛才被青梅隨手扔在地上的徐大海看去。
青梅緩步走出幾步,在他們放肆大笑的聲音裡慢慢加快腳步。
在人眼裡,這個動作是慢鏡頭,可實際上卻是青梅倏忽之前就裹攜著一陣風來到了他們麵前。
田村長瞪圓了眼倒抽一口冷氣,剛想要開口喊什麼,卻被青梅一巴掌就按著臉糊得飛了出去,一把老骨頭摔在地上,好半天都沒能緩上那口氣。
等田村長終於緩過氣有精神去看他身後那群上百號人如何圍毆青梅時,卻愕然發現,那哪是群毆啊,分明就是單挑,青梅一個單挑那上百號大老爺們兒!
原本以為是小白羊進了狼群,結果卻是狼入羊群。
青梅打得熱血沸騰,偶爾一個力氣沒控製住,時不時就有人飛出去。
那場景,那畫麵,真像一場表演,看呆了大崗屯眾人。
江紅軍扔掉手上揪著捶的一個漢子,搖搖頭,歎氣,“趕緊的,綁人吧!”
說完,江紅軍雙手往背後一背,搖頭看不遠處青梅著揮灑汗水與青春,臉上是一種英雄無用武之地的寂寞孤冷。
周堂叔他們回過神,笑嘻嘻地應了,然後就一邊綁人一邊朝青梅叫好鼓掌。
遇到還沒被打夠的,江勝利那群蔫兒壞的小夥子還會把人架起來又給扔回青梅那邊的戰鬥圈,完了就在旁邊拍巴掌吹彩虹屁,一口一個“梅姐威武”的叫,愣是把一場兩個村子的持械鬥毆整成了圍觀看戲。
“哎呀支書,咱們繩子不夠用嘞!”
“扯他們褲腰帶咯,褲腰帶不夠就把褲子給剝了,褲腿夠長!”
半個小時後,江紅軍坐在真皮凳子上,對屁股下的呻&吟聽而不聞,翹著二郎腿伸手拍了拍田村長那張老臉,像個土匪老大似的,語氣叼叼地問:“怎麼樣田村長,被你們搶去的肉是還啊還是不還,總得給句話對吧?”
田村長渾身骨架子都要抖散了,卻不敢躲,被兩個大崗屯的年輕後生壓著坐在徐大海徐大偉五個兄弟堆成的“凳子”上,顫顫巍巍說:“還、還肯定是是是要還的!可是可是可是,搶的肉沒在我那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