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陽臻那邊一直在試探爭取的平反結果下來了,嚴教授跟陳教授回首都接收以前被抄沒的家產。
不過接收完了,陳教授又一個人垮個帶布丁秀五角星的黃布包又溜回來了,說是要守著龍鳳山裡的趙太後墓。
反正上麵的領導啥時候通過了這座古墓的發掘跟保護申請,他就啥時候回去繼續教書。
這老頭子,沒想到過了幾年中田生活,還種出小脾氣來了,也是弄得他那些舊友老領導哭笑不得。
轉念一想,能鬨點小脾氣是好事,這說明他心裡沒怨氣,身體也足夠健朗。
在狗子上大二那年,從學校帶回來了一個女同學鐘雅蘭,還正式改口喊青梅“媽”,喊趙三明“爸”。
對比起趙三明那瞬間感動得眼淚嘩嘩流的淳樸鄉村家庭劇的畫風,青梅就完全不在線了。
剛聽的時候青梅還嚇得不輕,用見鬼的眼神盯著已經開始長胡子的狗子看了半晌,懷疑他是不是被人穿越了。
那眼神兒盯得原本還有點尷尬不自在的狗子都笑出來了,氣氛頓時一鬆。
好在這事兒是背對著狗子的對象,他們三個私底下叫的第一聲,要不然怕是要讓狗子對象心裡犯嘀咕。
當然,就算如此,跟狗子返校的時候,走在無人的山道上,鐘雅蘭猶豫再三,還是出聲詢問:“致遠,你爸媽的相處方式好像有點特彆啊。”
雖然現在都說男女平等,鐘雅蘭也是接受了教育的優秀女青年,可乍然看見男朋友的父親在家裡穿著圍裙忙來忙去,臉上還都是笑容。
而母親卻是老神在在地坐在旁邊,或是燒把火,或是自顧自地調整弓弦修理農具甚至還隨手掰正了略歪的房門,鐘雅蘭還是覺得這畫麵有點兒詭異。
狗子自然明白女朋友為什麼發出這樣的疑問,隻是笑了笑,眼裡帶著溫情柔和地扭頭回望大崗屯方向:“比起彆人家,爸媽相處的方式是有點奇怪,可是他們比絕大部分家庭裡的夫妻更融洽。”
鐘雅蘭一想,也是,據說伯父伯母都結婚二十多年了,可這次她都還能從伯父眼裡看見對伯母的感情。
而伯母為人沉默內斂,卻對伯父很是包容。
雖然與眾不同,卻不代表不好。
想罷,鐘雅蘭把這事兒拋之腦後,笑盈盈地掏出兜裡裝的兩個紅包,俏皮地衝男朋友眨眨眼:“不知道伯父伯母給了我多少錢,隻有我才有紅包拿,嘻嘻。”
然而等到拆開了紅包,鐘雅蘭卻嘻不起來了,因為她被嚇到了。
要說當初鐘雅蘭跟狗子處對象的時候,包括她身邊的同學朋友都認為鐘雅蘭太傻了。
雖然狗子人長得不錯,脾氣也好,在學校的表現,哪怕是在首都大學這樣人才濟濟的學校裡,也能劃分到優秀那一區域中。
可同樣的,誰都知道狗子是從山村裡走出來的,聽說還是無父無母,被一對生不出孩子的山村夫妻收養的。
這樣的家庭出身,哪怕學的是政法,以後頂多也就是分配回他那個旮旯地兒當一輩子的小乾事。
反觀鐘雅蘭,不說是什麼大家庭出生,可父母都是工廠裡的小領導,哥哥嫂子是中學老師。
再加上一條,她還是首都戶口,單就這一點,以後大學畢業了分配時也會優先考慮留在首都工作。
都有了這樣的條件了,鐘雅蘭還非要跟趙致遠這樣的人在一起。
雖然現在還沒有“精準扶貧”的說法,可意思也就差不多了。
好在鐘雅蘭的父母兄嫂在了解過狗子本人後,並沒有反對,隻是讓鐘雅蘭自己想好。
這次跟著男友回他老家看望父母,其實就已經是一種表態了。
這年代可不時興談戀愛見父母還能隨便分手各自嫁娶的。
本來男友父母給了見麵紅包,鐘雅蘭就有些驚訝與感動了,驚訝於原來男友的父母並不粗俗無禮,還很看重禮數,感動與男友家裡沒什麼錢卻還是給她準備了紅包。
然而現在拆開一看,兩個紅包裡都裝的是十張大團結,這就是整整的二百塊錢啊,就這麼隨隨便便給了?
鐘雅蘭再看男友的反應,很好,麵上淡定如常,眼神裡還隱約透露出一點對她為啥反應這麼大的疑惑。
所以她對象其實一點也不窮,對吧?
鐘雅蘭那裡如何驚訝且不多說,大崗屯裡,趙三明拉著青梅一起把兩個孩子送到村口,等兩人背影都消失不見了,趙三明還舍不得挪腳。
青梅無奈歪頭歎了口氣,拽了趙三明一把,“行了,你要舍不得,就去看他吧,反正也不遠,就坐兩天的火車。”
趙三明倒是想去,可他再舍不得狗子,也不可能舍得丟下青梅一個人在家裡。
說來說去,在他心裡還是有個重量排序的,排在第一的自然就是青梅。
可以說是經過這麼多年醞釀而成的濃稠感情,也可以說是習慣。
比起狗子,趙三明更習慣身邊陪著他的人是青梅。
趙三明搓著手跟著青梅一起搖晃著回家,一邊說:“那不行,不行不行,我要去哪都得帶著你。”
這麼一說,趙三明忽然靈光一閃,嘿了一聲:“對啊,咱們倆可以一起去首都啊!聽狗子說,那不是什麼烤鴨啊老莫牛排啊,都賊拉子好吃,我也沒吃過,想做也做不出那個味兒。”
青梅果然心動了,沒出聲,這就是在心裡琢磨起這個事兒的可行性。
趙三明嘿嘿地笑,期待著青梅的回答。
不過期待著等答案,也不影響趙三明轉而繼續嘮叨彆的話題:“也不知道給的紅包夠不夠重,早知道該多給裝點,咋說那也是首都來的閨女。見麵紅包給得多,也是給咱們致遠掙麵子。”
錢這方麵,這麼多年早就從青梅還要過問一下,變成了現在完全給趙三明管理。
吃喝不愁,還時不時有新鮮美食吃到嘴裡改善改善口味,青梅已經滿足得無欲無求了,對此並不在意,給的錢多少也無所謂。
不過趙三明這個話,青梅還是有點不讚同,嘟囔著反駁:“要是致遠對象是看紅包才給致遠麵子,那還不如早點分手拉到。”
家世如何外貌如何都不重要,如果品行不好,青梅是絕對不同意的,咋說狗子也是她撿回家的,這點責任還是要負擔一下的。
總不能裙子旗杆狗子都是她養大的,最後卻隻對旗杆跟裙子負責,卻不對狗子負責吧?
趙三明:“那咋回,小蘭是個好孩子,可我不是擔心她家裡人有想法嘛。”
青梅不依不饒地小聲嘁了一聲,“要是家裡人有想法,那也要拉倒!”
趙三明很喜歡青梅這樣跟他說話,樂得不行,說啥都好。
兩個頭發已經初現花白,腳步卻並不蹣跚的中年夫妻,就這麼從村口,背對著蜿蜒曲折延伸至山外的小路,一步一步身影默契的走遠了。
龍鳳山裡,等待發掘的千年古墓沉默不語。
附近的一處泉水彙聚而成的湖泊畔草地上,一隻矯健的斑斕大貓正慵懶地躺在草地上,享受著暮春的太陽。
旁邊,是兩隻已經漸漸長大的小老虎摔著尾巴追逐打鬨,偶爾還會忽然跳到母親身上打滾。
身為已經有過一次生育經驗的母親,這隻母老虎顯然對孩子的打擾衝撞有了足夠的淡定與包容。
不遠處的灌木叢後麵,一隻斑紋略淺的大老虎滿眼溫情地瞅著那隻母老虎,一轉眼看見玩累了窩在母親肚子下麵睡覺的兩隻小老虎,這隻大老虎的眼睛裡充滿了羨慕以及嫌棄。
竟然長得這麼慢,還不趕緊長大了滾蛋,這樣他的大甜甜才能又進入發&情&期......
而恰好閒來無事,晃悠著過來看望自己妹妹跟侄子侄女的旗杆,恰好就撞見了這隻總圍著自己妹妹打轉的家夥。
於是,在廣袤的原始森林中,屬於兩隻大老虎的追殺與逃命,就這麼突兀地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