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設計好的場麵話,掐著時間點,剛才表演節目的一撥年輕人會配合招手,應應景便是。主持人剛要說最後兩句結束語,人群中某個角落傳來洪亮一聲:“他報名!”
眾人齊齊回頭,小順也樂嗬嗬的看熱鬨。卻不料,他後背被一道暗力猛然重推,給直接推了出來。雖未站在最前麵,但這一動靜已足夠大家的目光聚在他身上。
小順一臉懵,左看右看不知所措。
主持人也是意外,但到底有大台經驗,很快鎮定,怎麼著都要把這個梗圓下來。他還未說話,就見貴賓席位的龐策抬手示意。
龐策年近六十,目光矍鑠,很有風骨。他回頭一看,笑容上臉,做藝術的多少有些古怪脾性,這麼一出,反倒正中他心意。
金口已開:“那就來一段兒吧。”
趙西音心往下沉,方才沒看清推他的人是誰,但一定是不揣好意的。這個時候已經騎虎難下,趙西音很用力的握了握小順的手臂。
小順心一橫,少年輕狂不知天高地厚,衝得他熱血沸騰,索性放開了膽。
他上台,脊梁筆直,下巴高昂。說:“能不能給我一個舞伴,稍微配合一下就行。”
原本是個微不足道的要求,卻意外的沒人響應。下頭那麼多舞演坐著,個個觀望,無人自告奮勇。林琅坐在第一排,好整以暇地看把戲。
幾乎一瞬,趙西音就明白了前因後果。
小順被|乾晾著,自信來得快,摧毀也容易。在場非富即貴,隻當他是想紅想瘋的神經病。小順呼吸都有些亂,逐漸露怯——
又一陣騷動,右邊的人隔開一條窄道,趙西音邊說抱歉,邊往這邊走來。
她揚高手,從容坦然,對主持人說:“我來。”
趙西音走到小順身邊,小聲說:“沒事兒,陪你。”
下頭議論漸起,這插曲還沒完了。
顧和平也挺震驚的,“西音也在?周哥兒,你這是……”他轉頭,心臟咯噔一跳,周啟深麵若寒冰,握著高腳杯的手指關節用力的泛了白。
視線掠遠,隔著三五座位上的某道目光,同樣熱如燒鐵,從趙西音出現時,便一直灼在她身上沒挪開。
顧和平就知道,
完了。
小順鎮定下來,點點頭,然後對音響師俯身說了幾句。音樂響起,輕快活潑,帶點北美鄉村田園風,更重要的是,小順和趙西音以前一塊兒給這曲編了個舞,那是他們的即興發揮,效果卻意外出色。
趙西音投給他一個微笑,兩人默契十足。
密集的鼓點由輕至重切入,他們麵向賓客,沒有半分循序漸進,跟著節奏就是一串連貫流暢的起範兒。剛與柔,陰與陽,男生力感十足,每一次動作乾脆利落,趙西音絲毫不差,力道與肢體結合完美,颯颯如風,周身帶光。兩人動作齊整,宛若雙生。
看客的表情從看戲到饒有興致,現已隻剩讚歎與驚豔。舞者的魅力,是能讓你看到不一樣的靈魂迎風飛揚。
戴雲心淚光泛起,重獲珍寶一般,不停的,驕傲的,舉起手機一直拍照。
跳的好壞不重要,隻要她還願意。
隻要她願意。
龐策麵色平靜,看到最後,終於側過頭,問身邊的戴雲心,“戴老師,這兩孩子你認識?”
掌聲熱烈,小順喘著氣兒,但表情是真的爽到了。他像一隻旗開得勝的戰鬥雞,狠狠剜了一眼台下的林琅。
下台時,已有龐策團隊的工作人員向他們走來。
趙西音跟在小順後麵,走了幾步,忽然就栽了下去。
小順嚇得半死,“哎!”
這一栽,實打實的磕在地板上,“咚”的一聲重響著實恐怖。
趙西音滿額頭的汗,疼的臉都變了色,哼聲說:“我腿抽筋了。”
幾秒而已,圍的近的人被撥開,力道不輕,好幾個還趔趄著站不穩。趙西音甚至沒來得及看清人,就被周啟深彎腰一抱,穩穩當當的落在了懷裡。
周啟深低頭,細細端詳了一番,然後用西裝稍微擋住了她的臉,抱著人徑直往外。顧和平沒跟來,隻適時擋在孟惟悉身前,生生拖住他邁出一半的腳步,笑得客客氣氣,“惟悉,方才人多,都來不及跟你招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恭喜了。”
孟惟悉臉繃的緊,垂在腿側的手虛握成拳。理智回歸幾分,他強忍渴求,表情張弛有度,笑的風流倜儻,“顧總,多謝。”
這邊,司機已將賓利候在門口。
周啟深動作慢下來,對懷裡的人說:“好了,出來了。”
一臉“痛苦”的趙西音瞬間收攏表情,輕鬆跳落在地,十分謹慎的望了望四周,確定真沒人,才拍著胸口鬆了氣。
周啟深的目光雖淡卻飽滿。
趙西音尷尬,撓了撓耳朵尖,剛想開口解釋。周啟深說:“我知道。”
知道她是故意的,知道她不想和龐策團隊的工作人員交纏。
趙西音愣了愣,就這麼看著他,看著看著,兩人都笑了起來。趙西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長發垂擋臉頰,周啟深比她高不少,這個角度,她鼻尖挺翹,唇瓣色如櫻桃,又乖又漂亮。
他沒忍住,伸出手,在她頭頂心揉了揉。趙西音卻如觸電,條件反射般地退後一大步。
周啟深心一刺,好不容易溫馨的氣氛,來不及體會,就已無跡可尋。
這個插曲很快過去,第二天,各大主流媒體平台的頭條版麵,都與龐策新作品啟動之事有關。但奇怪的是,翻遍大小論壇,都找不到趙西音與小順的半張照片。
周啟深飛了一趟深圳出差,回來是五天後。
乙方太能作,想方設法的討好他,飯局高爾夫一個不落,k歌時還叫來無數漂亮女孩兒。那老板醉酒後露出了俗人本性,非要將最漂亮的那個獻給周啟深,賊兮兮地說,教導了半個月,什麼花樣都能玩,就等周總品驗了。周啟深不愛這一套,膩的慌。
回到北京,碧空白雲下站了會兒,才覺得緩過了勁。
下午在公司開了流程會議,周啟深讓秘書推掉應酬,晚上去了老程的茶館。
老規矩,八分燙的猴魁,周啟深喝得通體舒暢,跟老程閒聊了會兒,老程說,“這幾天沒見著和平,去哪兒野了?”
周啟深手指夾著煙,白卷兒的香煙細長一根,沒有任何花紋印字,也不抽,就這麼乾燃。
老程說:“我給他去個電話。”
手機還沒拿出來,人就來了。
周啟深轉頭看了一眼,覺得有些不對勁,又看一眼。
老程喲了聲,“你這什麼臉色,哪個銷金窟裡耗著呢?”
顧和平往沙發上一坐,鬱悶道:“彆提了,我被老爺子關了禁閉。”
老程笑眯眯的:“少爺您犯事兒了?”
一提就來氣,顧和平說:“那天宴會,我不過是攔了一把孟惟悉,當時挺客氣的啊,我以為就這麼過了。沒想到他竟然向我家老爺子告狀,誰知道說了什麼難聽話,老爺子把我一頓罰,禍從天降我找誰說理去?”
老程臉上掛笑,但目光下意識的往周啟深那邊瞧。
周啟深手搭著杯壁,指腹似有似無地摩挲,一下一下,越來越慢。
顧和平啞巴吃黃連,悶虧吃得憋屈,順帶提醒:“孟惟悉這人太記仇,周哥兒,你得小心點。”
話落音,周啟深掄起茶杯就往身後的魚缸上砸。
稀裡嘩啦巨響,裡頭的熱帶魚驚慌亂竄。玻璃罩豁開裂紋,池水順著往下滴,漸漸連成線,跟小瀑布似的。
周啟深一臉陰鷙,“我小心?他有臉讓我小心?姓孟的最好給我小心!老子收拾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