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約(4)(2 / 2)

百年好合 咬春餅 7471 字 9個月前

趙西音這邊也不是有意,她確實忙一個青舞大賽,沒日沒夜地彩排訓練,從青島回來一周之後,她主動求和,撥電話過去,孟惟悉幾乎一秒接聽,偏偏態度又臭又硬。

趙西音哄他:“大少爺,消氣了沒有?”

孟惟悉拿喬,冷冰冰道:“你回北京都六天了,才想起我,你還在意嗎?”

西音還沒來得及回答,他打斷說:“我已經不在意了,就這樣吧。”

電話掛斷,並沒有想象中的舒坦。孟惟悉明明那麼不舍得,但出氣的話還是說得鋒利冷血。他幾乎瞬間後悔,但礙於麵子,怎麼都不肯放下|身段。心想,明天。

明天要買最好看的玫瑰花去接她下課。

晚上他和朋友去錢櫃聚會,幾個在國外的同學都回來了,玩得瘋,玩得儘興。音樂聲太大,燈光絢爛迷醉,孟惟悉跟人劃拳,氣氛又躁又烈。

他手機一直響,一直響。

朋友提醒他,“惟悉,你電話。”

孟惟悉瞅了眼屏幕,“老婆”兩個字溫情又刺目。

他還惦記著生氣,加上那麼多人看著,等著,他便掐了電話。

都笑他,“行了行了,這麼好的小趙,彆讓姑娘真寒了心。”

孟惟悉是從應酬局上下來的,這是他第二輪酒,人已經醉呼得不行,心煩意亂隻覺囉嗦,“我們兩口子的事情外人彆多嘴。”

傲嬌,得,真傲嬌。

趙西音的電話一遍又一遍,終於不再響起。

這晚北京罕見暴雨,甜水園街這邊水都溢過了鞋麵。趙西音舉著手機左顧右盼,哭得雨淚滿麵。十分鐘前醫院來電話,說奶奶心臟驟停過一次,人是不太行了。

趙西音打不著車,最後的那點托付之心也付諸東流。她傷心又無望,哭著在暴雨裡狂跑。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一輛黑色大車用車燈晃她。

周啟深靠邊橫停,很快從駕駛位下車,他從後座拿了一把傘,撐在趙西音頭上,一臉詫異,“怎麼了這是?”

趙西音眼淚止不住,下意識地抓住了周啟深的手,死死的,仿若救命稻草。

周啟深載她去醫院,雨天疾馳,不顧危險。

但,還是沒能見上奶奶最後一麵。

病房裡家屬哭聲震耳,趙西音站在走廊,靠著牆壁,身上濕透還在滴水。她神情麻木又空洞,忽然肩上一沉,多了一條駝色的羊絨圍巾。

周啟深聲音厚重又溫情,他說:“你這樣,奶奶走得不放心。”

趙西音眼眶蓄滿淚水,望他一眼,便淚如雨下。

孟惟悉第二天知道她奶奶去世的消息,悔得狠狠抽了自己幾個嘴巴。

趙家的喪禮辦得簡單清靜,趙西音這幾天一直不肯見他,孟惟悉出現在葬禮的時候,衣服皺得不能看,胡茬也冒出了下巴。他眼睛都是紅血絲,幾乎要落下淚來。

趙西音和他提了分手,這兩個字,是孟惟悉從未設想過的結局。

他又驚又懼,先是認錯,再是苦求,最後氣急敗壞口不擇言。

那天兩人大吵一架,孟惟悉氣得當天就飛去澳洲,名曰工作,實則散心。他那時想得萬全,心說,冷一冷,靜一靜,他們感情堅深,哪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故事的最後,是趙西音出嫁的前一晚。

孟惟悉跌跌撞撞地衝上門,趙家的親朋怕出事,乾脆攔在門口,銅牆鐵壁一般。孟惟悉不要命似的往裡闖,衣服亂了,頭發塌了,鞋子也丟了一隻,狼狽得哪還有半點天之驕子的影子。

他一遍一遍叫趙西音的名字。

這陣仗太嚇人,萬一有個好歹,真收不了場。

趙家給周啟深打了電話,周啟深到這時,孟惟悉上前就是一拳。可他人太虛,根本使不上勁。孟惟悉大罵:“陰險,姓周的,你他媽就是一個卑鄙小人!”

周啟深穿的是白襯衫,襯得他的臉像沉靜月光。

隻平聲問了句:“明天要來喝喜酒嗎?”

兵不血刃,一句話就將孟惟悉挫骨揚灰。

孟惟悉呆如木樁,跟丟了魂似的,踉踉蹌蹌地走了。

農曆廿六,六月二十八日,周啟深大婚。

孟惟悉坐上了去洛杉磯的航班,當時他想,這一生,就不回北京了。

——

手機擱在儀表盤上,屏幕亮了好幾次,家裡的電話一遍一遍往他這兒打。

孟惟悉坐在車裡,接起電話,啞著嗓子說:“就回。”

下高速,車往城區開。城市光影灼灼如翡,孟惟悉滑下車窗過風,紅燈時,他停在線內,半邊手臂都疼麻了。孟惟悉心裡有數,還不至於傷筋動骨。他轉頭看窗外,嘴角猛地一顫。

馬路那邊,北京舞蹈學院的大門赫立,偶有三五學生結伴進出。

孟惟悉的目光釘在那處沒有動,直到後方車輛鳴笛催促。

他轉回頭,手背在眼睛上蓋了蓋,像是被風吹進了砂礫,一不小心濕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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