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願(1)(2 / 2)

百年好合 咬春餅 8240 字 8個月前

“周叔叔住院了,你怎麼不去看他?”

全是醫院那邊發來的,他父親的病情,狀態,還有一些急需與家屬溝通的情況。但周啟深的態度十分冷漠,一個字都沒有回複。

周啟深放下刀,很平靜:“沒空。”

旁人不了解內因,但趙西音是懂的。周啟深生母不詳,父子寡淡,長大後更是冷情。趙西音從不評述他所作所為的對錯。但今天這個借口實在沒法忍。

趙文春病了,周啟深忙前忙後。

親爹住院了,就一句沒空。

這讓趙西音心有愧疚。把手機塞回他兜裡,又把人往邊上擠,“飯不用你做。”

周啟深穩在原地,沒動。

趙西音擠得更用力,“你是個沒空的人。”

她頭發垂在側顏,露出巧翹的鼻尖,微抿的唇瓣跟她此刻的表情一樣倔強。

周啟深明白,這是生氣了。

就這會子沉默的時間,趙西音反應過來,她往邊上迅速挪開一步,道歉:“對不起。”

周啟深沒說什麼,吃完飯就走。

一小時後,趙西音收到他的微信,是首都國際機場t2航站樓的定位。

——

周啟深下飛機後,直接去了醫院。

周伯寧被安排在特護病房,護工、醫生都妥帖。主治醫生告訴他,“還是心血管的老毛病,問題不大,但需要人陪護

周啟深說:“錢會入賬,你們看著辦。”

醫生為難,“周總,您誤會了,是您父親不太配合。”

周啟深自始至終都沒去病房看周伯寧一眼,這家私立醫院與他交好,這話大有無奈訴苦的意味。周啟深提步去病房,走廊西頭,還未走到,就聽見裡麵稀裡哐啷的動靜。

周伯寧坐在病床上好大一通脾氣,護工見周啟深來了,實屬無奈,“周先生,您父親弄濕了被褥,卻也不肯讓我們換。”

白色床單濕了一大片,是尿漬。

周伯寧五十有餘,輪廓生得剛毅硬朗,雖已中年,但眉眼爍爍,沒有絲毫柔軟溫情。

周啟深冷眼對視,比他還硬、還冷。說:“他要睡得慣,隨他。”

周伯寧不顧埋著針的手,抓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兒子頭上砸。

周啟深偏頭躲開,輕而易舉。

“你,你這個不肖的東西,我是你老子,我癱了你也得給我端一輩子屎盆子!”

周啟深提腳將地上的水桶踹翻,眼裡的惡意寒意如開鋒的刃,“你自求多福吧。”

撂話,走人。

病房裡周伯寧的罵聲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周啟深沉著一張臉,心情差到極致。他在醫院待的時間不超過半小時,馬上返回了鹹陽機場。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被周伯寧提拎丟到外頭,那也是這樣一個夏天,熱氣炙烤地麵,沒有一絲風,乾曬的太陽像一個火爐。周伯寧沒給他穿鞋,才修不久的柏油路瀝青未乾。六七歲的周啟深還很瘦,光腳燙得不知道該往哪兒放。瀝青撕扯腳底心,被燙出的血泡化膿感染,他燒了半個月,差點以為要死了。

想起他高三那年,明明可以上清華的成績,被周伯寧非逼著去部隊當兵,十七歲的少年臂膀已逐漸豐盛,敢於反抗。但周伯寧第二天就把他的課本和書包燒得一乾二淨。

那團火焰烈烈如閃電,劈在他心尖,傷口疼了好多年。

到北京已是夜幕深垂,從停車場開車上地麵,周啟深偏頭痛發作,難受得厲害。

他一根一根地抽煙,下了機場高速,白色路虎仍舊飆如飛劍。

從西長安街往東,經過首都地心,周啟深越開越快,在呼家樓地鐵站附近,他靠邊停車。方向盤打得猛,砰的一聲蹭上一輛右轉車輛。

他碾熄煙蒂,怒得雙手捶了把方向盤,情緒躁得慌。

撞上的那輛車也有違規,但真要劃分責任,周啟深免不得乾係。司機在窗前又敲又比劃,凶神惡煞先聲奪人。周啟深置若罔聞,不開窗,不表態,坐在車裡又點燃一根煙。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這樣的態度,有理也變沒理。

車燈未熄,浮光耀在那些人臉上,塵埃漫布,唾沫四濺。他們麵容或猙獰,或嘲諷,或憤怒,千姿百態夾揉成一團。

周啟深摁滅半截煙,掛倒擋,導航燈亮,車往後退。

對方司機以為他要走,於是攔在車前,用手捶敲引擎蓋。

周啟深麵目沉靜,停車,進檔。

有人反應過來,尖叫:“他是要撞你!!”

司機嚇得直往後退,周啟深眼神空泛犀利,是真起了殺機。

就在這時,一道白裙身影撥開人群,衝他擺手。趙西音急了,方才從呼家樓地鐵站出來,路過時也沒想看熱鬨,隨便轉頭望了望,那輛路虎太熟悉。

周啟深猛地一怔,擱在油門上的腳迅速撤下。

趙西音和那人好說歹說,對方怨氣平複了些。她走過來敲窗,車鎖解開,趙西音坐上副駕,又氣又急,“你怎麼回事啊,不怕給自己惹麻煩嗎,非得弄成這樣。”

見他不說話,趙西音忍不住提聲,“你不要命了啊?”

她視線一低,愣住。周啟深腿上的傷口不知何時又裂開,白色長褲上全是血。

周啟深忽然轉過頭,眸色幽深似海,恨不得將她吸進去,讓她好好看看自己的五臟六腑。

不是不要命,從她不要他的那天起,命早就丟了。

見他這模樣,趙西音態度軟了,語氣急了:“你,你受傷了,疼不疼啊?還傷著哪兒了沒?彆動彆動,你車上有醫藥箱嗎?”

太陽穴脹跳,周啟深強忍劇烈頭痛,極低地嗯了聲:“小西,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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