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穿雲箭(1)(2 / 2)

百年好合 咬春餅 6303 字 8個月前

什麼叫心涼,周哥兒現在涼透了。

眼前黑了二十秒,他才緩過神,問:“在哪兒?”

這次,趙西音一直沒有回信息。

——

六點,天色已完全黑下來。

透過窗,能看見京城夜色冉冉複蘇,對麵高樓的燈牌亮起,變幻的燈光顏色絢爛。趙西音一直看著,眼睛眨都不眨,直到泛酸泛疼,才低頭微微閉了閉。

眼裡沒了光,聽力就又成了主角。她耳朵裡鑽進來的,全是丁雅荷略帶沙啞的嗓音。

“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你到底聽沒聽見?”

丁雅荷說乾了嘴皮,趙西音就沒回應一個字,還反問她,“你說什麼了?”

丁雅荷壓著性子,深吸一口氣,“我問你,為什麼明知道我當時被氣昏了頭的時候,不為自己辯解兩句。我問你,為什麼這兩天不接我電話?我問你,為什麼小蕊會收到律師函。”

趙西音很平靜,眼神像一汪深潭,“你怎麼不問問,趙文春怎麼樣了?”

丁雅荷愣了下,不自然地扭過頭,嘴角向下撇,“行吧,那他怎麼樣了?”

趙西音仍是平靜答:“感謝您手下留情,還沒死。”

“趙西音!”丁雅荷提高嗓門,聲音尖銳起來,“你不要這麼陰陽怪氣,那天的事情,我,我是做得不對,但我也是被氣糊塗了。”

趙西音彆過臉,沒有任何表情。

什麼是心死?心死不是爭多論少,不是挑牙料唇,也不是聲嘶力竭、鬥到頭破血流。

心死是現在,是此刻,是她沉默的每一秒。

丁雅荷走到她跟前,急得都跺腳了,“那些新聞報道說得太難聽了,我一時心急才去找趙文春了解真相。我要不關心你,乾嘛上門兒找不痛快。”

趙西音點點頭,“是挺不痛快的。”

丁雅荷又向前兩步,“你是不知道當時的情況,趙文春跟瘋了一樣,我的手都被他抓斷了,你看,你看這淤青現在還沒消呢。”她把袖子往上折,皮膚微鬆的小臂上掐痕的確觸目驚心。

趙西音目光停在上麵。

丁雅荷以為她是動容了,語氣一轉,出起了感情牌,“我知道老趙不是故意的,那種情況,大家都急,都情有可原對不對?小蕊,小蕊也是擔心我,才不小心推了你爸爸。”

趙西音忽然站起身,動作很輕柔,沒有半點情緒戾氣。她打斷:“其實倪蕊有一句話說得很對。”

“啊?”丁雅荷怔住。

“她說我這些年跟您走得近,還認你這個媽,就是想破壞她的家。”趙西音語氣平靜,像在陳述今天吃了哪道菜一般,“我就是這樣的人,隨時出現在你家,出現在你現任丈夫和女兒眼前,我接受你每一次給我的衣服和包,就是想讓你丈夫和女兒不痛快。這些年,你們也沒少為了我的事兒起爭執吧?”

丁雅荷整個人都在發抖,耳垂都紅了。

趙西音目光涼如水,看著她,“我真的好恨好恨你。”

“恨你對我爸不好,恨你小人得誌,恨你每一次貶低我爸時透出的優越感,恨你無條件讓我遷就你的另一個女兒,恨你每一次有事,就用‘姐妹’這個詞當理由。還有,我特彆討厭倪蕊,她是我見過最惡心的女孩子。”

趙西音平靜說完,嘴角勾出一個笑,天真純粹,但邪意陡升。她看著丁雅荷,問:“是不是覺得我也挺惡心的?”

丁雅荷嘴唇都在發顫,“你,你。”

趙西音向前一步,笑得更加坦然,“同時養出兩個這麼惡心的女兒,有沒有成就感?”

丁雅荷差點暈倒,摸著胸口極力吐氣呼氣,肩膀高低不平,踉蹌著腳步伸手找支撐。趙西音壞得大張旗鼓,骨子裡的陰暗麵悉數搬上了台麵。

這顆憤憤不平的種子,在陰鬱含恨的沃土裡悄然生長,結出一顆畸形醜陋的果實。她忍了十餘年,終於摘下果子,用儘全力地砸在媽媽臉上,濺她一身酸臭,大仇得以報的快|感。

趙西音說:“從今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你就當沒我這個女兒。”

走了幾步,丁雅荷在身後大聲:“趙西音!”

趙西音說:“不用求情,你還是幫倪蕊聯係律師吧,我跟她沒完。”

“妞妞。”丁雅荷忽然叫她乳名。一改尖銳,嗓子發啞,啞得還有點滴哭音,真真的蒼涼卑微。

趙西音腳步下意識地頓住,背脊微顫。

“你放過小蕊吧,不然她真的就完了。她才二十歲,妹妹不懂事兒,是我嬌慣了。你要生氣,衝我來,想打想罵都可以。你要實在難受,明天就去法院做個了斷,斷了咱倆的母女關係,日後再也不會眼見心煩。”丁雅荷竟然哭了,“你給小蕊留條活路吧。”

趙西音狠著心,一字一字說:“路是自己走的。”

她的手握住門把,拉開一半的時候,丁雅荷在背後哭著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像把刀,刀刃正中她脊柱,紮得她動搖西晃。

“小蕊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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