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入迷時,沒察覺蘇穎已經走近。
“你在乾什麼?”語氣平平,夾雜一絲不快。
趙西音下意識地合上筆記本,但很快又停下,如實說:“我是來跟您學習的,做些記錄,怕自己忘事兒。”
蘇穎抬抬下巴,“打開。”
筆記本打開,一手漂亮的鋼筆字,記下的都是蘇穎的神態、習慣、風格。趙西音局促道:“對不起,但您放心,這些我不會外傳。”
蘇穎冷聲打斷,“撕掉。”
她把本子還回來,力道不重,丟向了趙西音懷裡。
舞台上的好幾個演員都看著,或同情或安慰,蘇穎一轉頭,立刻又都各乾各事。
回程的路上,不委屈那是假的,戴雲心的電話恰是這時打來。趙西音一聽到師傅的聲音,眼眶就有些熱。她一說話,戴雲心就察覺出了不對勁,“怎麼了?”
“彆說沒事兒,你哼個音我都知道你什麼心情。今天去蘇穎那了?”戴雲心問。
趙西音“嗯”了聲,“去演藝中心學習。”
“她為難你了?”
趙西音仔細想了想,頂多就是擺臉子,為難真沒有。
戴雲心卻忽然冷了語調,“蘇穎這孩子就是太有個性,不知得罪了多少圈裡圈外人。她跳舞確實是個奇才,但做事之前先學做人,無論在哪個行業都是這麼個道理。你也不用太放心上,她就是這樣的風格。跟我說說,她對你做什麼了?”
一番懇切開導,趙西音便沒什麼戒心地說了一遍。
戴雲心嗬嗬一笑,聽得出,不是什麼好印象,“她如今真是好大架勢。”
趙西音怕起誤會,趕忙解釋,“沒事的師傅,我能理解穎姐。以後我再謙虛一點,不惹她厭煩就是。”
戴雲心無語,“你還覺得自己不夠低調?乾脆埋進沙堆得了!”
趙西音兩聲憨笑,是真不在意。
這個徒兒百般好,就是不爭不搶這一點,宛如個三歲孩童,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認死理,不懂得變通,也不去學這個圈子的生存法則,真是恨鐵不成鋼。
戴雲心壓了壓情緒,說起正事,“我跟形體課老師打了招呼,你下午早點走,穿精神點,我帶你去見幾位老師。”
趙西音還猶豫了下,“我爸這幾天生病,我……”
“這麼好的機會,你就不能替自己打算打算?”戴雲心痛心疾首道:“趙西音,你真是個奇才!”
聽不得師傅委屈,趙西音連連答應,“好好好,我去。”
戴雲心準點派司機來接她,去的地方是朝陽路上的一家日料餐廳。一報名字,侍者就把趙西音往包廂領。劃開門,她愣了下。統共□□位,男女都有,其中一個正說道:“一克拉的鑽戒不算什麼,上次莊總在展會拍下的那枚鴿子蛋才堪稱一絕。”
門一開,目光都望了過來,趙西音緊張,本能的在其中找戴雲心。戴雲心坐主位右手邊,掛著笑意對她招了招手,“來了啊,坐這兒來。”
戴雲心身邊留著空位,趙西音走過去坐下。
“這是我一個學生,叫趙西音。你們叫她小趙就好。”戴雲心介紹說:“小姑娘平日訓練刻苦,也沒什麼自由時間,這不,趁著一點空閒,帶她出來長長見識。”
趙西音人雖開朗,但十分不喜歡這種應酬式的飯局,回回都讓她覺得無所適從。戴雲心這麼一說,總不能不給反應,她勉強上揚嘴角,扯了個木訥的笑。
有人認出她來,“是不是龐導那部新戲的領舞,和蘇穎搭檔的那個?”
戴雲心笑著應,“祈總好記性。”
“喲,前途不可限量啊。”說話人笑眯眯地端著酒杯,往前傾了傾,“小趙同學,咱們碰一個?”
趙西音拿起果汁,笑了下,很輕地抿了一口。
好在飯局的主角兒不是她,之後也沒她什麼事。趙西音觀察了一陣,這些人裡麵,做生意的居多。真正算得上老師的,也就戴雲心了。戴雲心似乎對這種場麵得心應手,能說會道,始終笑臉示人,端著酒杯的次數也不少,雖隻是一點紅酒,但也看得出她興致頗高。
趙西音全程都很安靜,時不時地偷偷看下時間。
賓客裡男女對半,談的事情也都正經,雖難免偶有浮誇大話之嫌,但酒桌文化不就這樣,吹噓吹捧,你來我往。唯一讓趙西音略覺不適的,是主位左手邊的那名男士。
約莫三十出頭,穿著一件純黑襯衫,衣袖處有一條長長的薄紗為裝飾設計,讓他看起來更顯邪魅。每每與趙西音眼神對上時,他都若有若無地勾起笑。趙西音不太喜歡這樣的麵相,笑都不乾淨,不純粹,像膠水,黏糊的很。
飯局結束時,戴雲心引薦給三兩個最有實力的,其中一個就是那名男士。多數時候都是戴老師在斡旋,趙西音站在一旁禮貌就好。但那男的似乎很感興趣,不免多說了幾句,“趙小姐這樣的身段樣貌,就該被更多觀眾知道。拍完龐導的戲,我可等著與你合作啊。”
趙西音想都沒想就搖頭,“應該不能合作,拍完這個我就休息了。”
戴雲心皺眉瞪她一眼,傻乎乎的會不會講話了。
司機把車開來,上車後,男人還對趙西音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駛入大路,秘書笑著問:“莊總這是看上那女孩兒了?”
莊邱沒應聲,但笑意始終沒散。
秘書察言觀色,立馬拿出手機,“我查查看對接的人,開個價,回頭約出來陪您單獨吃個飯。”
“住手住手。”莊邱懶洋洋道:“不至於這麼心急。”
這麼一說,那肯定還有不一樣的想法。秘書嘖了一聲,“確實氣質清新,這跳舞的姑娘還是不一樣啊,往人群裡一丟,那可是能一眼看中的。不過這麼年輕就能上大導演的戲,估摸著是還是有點背景。那個戴老師,圈內人?”
“舞蹈界的名家,藝術家,現在不去台前了,和文化圈的關係好。”莊邱尾音拖長,不甚在意。
秘書嗬聲笑了下,“莊總人脈真廣,各行各業的都認識。但那姑娘……”
“你去打聽打聽。”莊邱鬆口,然後跟著電台裡的音樂輕敲節拍,回味無窮,意猶未儘。